寧義武回過頭來,望着這兩位傑出的年輕人時,目光移到了這夏侯婉身上,見這女子神色不安,再一次拍了拍她的肩膀,道:“現在事情都結束了,你怎麼如此不安呢?”
夏侯婉這纔回過神來,愕然道:“前輩方纔是說,你已經知曉我父親的這一番安排的苦衷?”
“我雖然在比賽之前說過,我寧義武對這一場比賽公正論之,但是你卻當着這麼多人的面用你們家族的祖傳之寶吞噬我寧家的祖傳之寶,而且用這樣的手段取勝,勝之不武,這不是公然挑釁我們寧家嗎?”寧義武面帶厲色,朝着夏侯婉身後走去,背對着夏侯婉,這般緩緩說道。
聽得這一番話,年輕的夏侯婉大驚失色,她的瞳孔也在驟然之間開始收縮,心中頓時七上八下。
難道是說寧老前輩打算秋後算賬嗎?難道是寧老前輩之前所說的那些話不過是爲了趕走客人須臾之詞?
她的內心再一次劇烈地跳動起來,甚至都不敢擡頭凝望寧義武的眼神,她心中竟是有一些感到恐懼。
縱然面前的寧義武沒有凝聚真元之力,但是她也從這雄渾的身影之中,感受到了那一股無形之中強大的氣場。
“難道是說,寧老前輩真的打算秋後算賬?”
她心裡忐忑不安,也不敢開口說話。
一直低着頭的夏侯婉心中惶恐不安,最後念及姐妹們的安危,鼓起勇氣,終於擡起頭望着寧義武,朗聲追問道:“這一切僅僅是我自作主張,與我們夏侯家族無關,還望寧老前輩放過我的妹妹!”
這一句話一說出來,神劍壇上的氣氛驟然之間變得無比緊張起來,除了寧義武之外,所有人都開始感到忐忑不安起來。
過了許久,寧義武這才點了點頭,見這夏侯女子如此能夠承擔重任,心中大喜,隨後撫掌而大笑道:“果然是名門之後,有氣魄,有膽量,有擔當!哈哈哈!罷了,現在亂世春秋,人心猜忌,你們夏侯家族考驗我寧家的誠意,也是情有可原,我自然不會追究!你父親通過這種方法來試探我的誠意,可見他用心深切,我也自是理解!”
夏侯婉這才明白,原來方纔只是這寧老前輩的一番考驗,並無其他惡意意,道:“父親做這一番安排,必有父親的苦衷,還望前輩能夠寬宏大量,允許我們夏侯家族加入神劍宗!”
現在亂世之秋,兩個名望顯赫的家族想要達成真誠的合作,的確是需要彼此考驗一番。
既然他們夏侯家族要考驗寧家的誠意,那麼反過來,寧家自然也要考驗夏侯家族的這一位未來之秀能不能獨當一面,成爲神劍宗的肱骨之臣。
任何世界都有考驗,盛世尚且考驗不斷,更何況還是一個如此人心浮動的亂世?
寧義武收住了笑聲,忽然朝着夏侯婉走了過去,走到她的背後,這才停住腳步,緩緩說道:“這裡沒有外人,也沒有你們家族忌憚的人!那麼,我就在這裡實話實說,今後你們夏侯家族如果與本地煉藥世家產生糾葛,本宗主自會秉公處理,但是切記,初來乍到,一切謹慎行事,不可心急!否則,不但是你們夏侯家族竹籃打水一場空,如果你們太過於心急導致我們兩個家族不能夠合作,那必定也是我們寧家最大的損失,我寧義武絕不想看到這樣的局面發生,好吧,我話就說這麼多,記住,這些話帶我原封不動地傳遞給你父親,至於這些話你父親究竟怎麼理解,那就看你的本事了!我素來知曉你歷來便極力促成我們兩家修好,希望你能夠將這一點做得更好!”
聽了這一席話,一旁寧無缺窮盡所思,心中也開始疑慮起來,心道:“看來父親對於那朱長老之前所做的那一件事,依舊存有心結,可是父親當時當着衆人的面說過,他不會計較這一件事,這樣一來,父親一方面心中對朱長老不信任,另一方面父親又必須爲了大局裝着對他們寧家信任!這纔是父親危難的地方啊,我怎麼這麼糊塗,當初連這一點都沒有想到呢?所以,現在父親才說出這一番話,而如今這夏侯家族前來加盟我們神劍宗,父親定然有心讓這夏侯家族替代朱家,只是!。。”
寧無缺畢竟是寧義武的兒子,對於方纔個人榮辱的得失,他早已經將其拋擲九霄雲外。
他現在心裡所想,盡是神劍宗的最大利益與最大聲譽,因爲,他父親從小就教育他,“想要成爲時代之人物,不可因心性而爲,必當弘思遠益,應權通變!不要因爲一時的個人榮辱而忘記家族之意志,不要因爲一時的憤怒而忘記國家之大事,不要因爲一時的得失而忘記民衆之利益。”
寧義武昨天心中本來是有意立即讓夏侯家族後來居上,可是他後來仔細一想,他這一筆買賣不划算,一方面,這朱家勞苦功高,又有威望,另外一方面,這夏侯家族寸功未立!
如果說讓這夏侯家族替代朱家,恐怕神劍宗又會大亂。
人們常常說叛徒可憎,忠臣可嘉,可是將心比心,這世上心中有小算盤的普通人,無論如何那還是比忠誠的義士多得多的。
正是因爲寧義武自然知曉這樣的道理,所以,在這樣的一個亂世,他對待這些掌控某一些既得利益的家族,集團,大臣等等,並非雷厲風行。
寧義武看透了人性,所以,他做任何事情都不會做得太過絕對,給他們朱家一個下馬威就夠了,再以觀後效!
想當年,萬劍宗入侵神劍宗的時候,如果不是這朱長老臨危受命,潛入敵人陣營,又怎麼可能取得那一場戰役的勝利?
寧義武想到這一些利害關係,不禁心生感慨,“他們之所以跟隨我寧義武,不過是因爲我的確是一個寬大爲懷的宗主,如果說僅僅因爲這一件事就將朱家逐出神劍宗,必定不妥!他們這些家族也都有着各自的算盤,現在我神劍宗勢力不夠,正是團結人心的時候,不能採取這種使得人人自危的做法!可這朱長老也不是一個省油的燈,這些年他明裡暗裡通過壟斷的手腕,聚斂錢財,這騙得了遠兒,如何能夠瞞得過我寧義武的雙眼!只是我證據不足,再加上他掌控了這煉藥市場的權力,如果強行採取強硬錯事,結果必將適得其反!這時候如果我拔劍出鞘,必將導致神劍宗人人自危!即便,我的武境實力完全可以碾壓那朱長老,可是我如果真的殺了他,天下人會怎麼說我寧義武?”
寧義武將目光移向眼前這聰慧的女子,心道:“希望這女子能夠從我的話語之中明白我的苦衷,希望她是一個真正意義上冰雪聰明的女子,而非浪得虛名!她們夏侯家族不惜萬里而來我神劍宗,又用這種方法考量我的誠意,這一些足以見得他們的良苦用心,可是一味地討好她們夏侯家族這樣的外來家族,對於我寧義武而言,這不是得人心之道,畢竟,我們這神劍宗當初在最困難的時候,終歸是這些元老級別的長老們共同建立起來了,不是他們這些後來之秀,至於他們這些元老現在變得利慾薰心,那也不能夠立即就進行徹底清算!”
“而反過來,如果對這些外來的家族一味排斥,這更不是我寧義武心中的一統天下之道,我的目標是廣納天下英才,將他們擺放到最爲合適的位置,現在他們的家族因爲遭受到了困難而來投靠我神經宗,我怎麼可以將他們拒之門外呢?”
想到這些深層次的利害關係,寧義武心中不禁百感交集,隨後回過頭來,眼見這女子還在默默思考,忽然向前走了數步,望着那茫茫星空,心道:“唉,我現在也終於理解你當年爲政的難處了,果然沒有一心一意修煉自我之武境來得舒心!我。。。唉。。。”
這時候,他心中驟然之間想起了兩人,兩位給予他人生理想和人生價值的先輩。
可是這兩個人都早已不在他身邊了,這一切只能夠他自己來決斷。
“如果這時候你能夠還在我身邊指導我,那該多好啊!”
寧義武平定天下,就像在摸着石頭過河的盲人,他也無法徹底知曉面對這樣的局面,採取怎樣的方法纔可以最大程度地團結人心。
正如他所說,這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十全十美的計劃,他不知曉自己的寬大爲懷是否會讓那朱家感懷。
寧無缺望着這破碎的山河,一時間心中不禁感到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