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下午,仇應龍就派人送來了消息。
西裝男一本正經地敘述:“卜世淵如今在京城居住,據說他的脾氣非常古怪,仇家上門請教的人連門都沒進,就被打發走了。主子的意思是讓您幾位親自去一趟,機票已經買好了。”
郝有富接過機票一看,這不是今天傍晚的飛機嗎:“你家主子就不能和我們商量一下嗎?”
西裝男沒有接話,站在那裡垂頭不動。
劉開文看了一眼機票,安排道:“五張機票,刀疤叔和我們一起去,刀子、陽陽和大虎留下。”
西裝男:“車就在外面,送諸位去機場。”
郝有富被仇應龍的安排氣笑了,簡直是趕鴨子上架,隨即語氣不善道:“要是我們也進不了卜家門呢?”
西裝男很肯定地回答:“主子說誰進不去,你們也進得去。”
五人只得坐上仇家的車,匆匆趕到機場。
頭一次坐飛機的郝有富顯得很興奮,拉着吳爲看什麼都新鮮。
“嘿!老外!”
劉開文還在琢磨仇應龍這個人,不到一天時間,就能在京城找到人,還能派人登門拜訪,顯然仇家的勢力很龐大。
“你在想仇應龍?”趙一慧見劉開文偏頭看着窗外,小聲地問道。
劉開文輕嘆一聲,回頭對她說:“嗯,這個人太邪門了,他身上有很濃重的血腥味。”
“血腥味?”
“莫家人的鼻子對血腥味很敏感”,劉開文伸手調暗頭頂上的燈光,“而且他身上的氣味很新鮮。”
這時,靚麗的空姐抱着毯子和眼罩走來,輕聲詢問:“需要毯子和眼罩嗎?”
看到劉開文時,她明顯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對不起,請問您需要毯子嗎?”
趙一慧搖搖頭,劉開文卻伸出右手:“毯子,謝謝!”
他展開毯子,輕輕搭在趙一慧身上:“有冷氣,彆着涼了!”
後排的郝有富若有所思,把身上的毯子搭在吳爲身上,特別溫柔地說:“有冷氣,彆着涼了!”
吳爲推開眼罩,眼刀甩向那廝:“這個溫度需要蓋兩層毯子嗎?拿走!”
郝有富縮縮頭,扯過毯子,把自己從頭遮住,太丟臉了!
出了首都機場已是午夜了,機場外候着三輛轎車,車門邊都站着一個西裝男。
首車外的西裝男一見他們幾人,便上前自報家門:“我叫肖力伸,負責五位在京的行程。”
上車後,劉開文特意問他:“肖先生,我們現在就去卜教授家嗎?”
肖力伸在副駕駛位置上半轉過身答道:“主子吩咐接到諸位就去卜家。”
劉開文聽後沒說什麼,偏頭看向車窗外飛逝的景色。
一個小時後,車輛停在一個衚衕裡,肖力伸下車拉開後車門:“文少,我們到了。”
此時的衚衕很安靜,連盞路燈都沒有,只有三輛車的車燈照明。
劉開文沒來過京城,對京城的歷史也不瞭解,但看着眼前的院門院牆,也知道這座宅子不一般。
郝有富走到門下,擡頭看了一番,對幾人說:“這宅子以前肯定住過大官。廣亮大門不是一般官員能住的,還有這門簪和抱鼓石,不僅是高官,還得是高級武官,門開東南角,對應八卦巽位,順風順水。”
肖力伸越過郝有富叩響了門,等了好一陣,才聽見女聲:“這麼晚了,誰啊?”
肖力伸連忙後退幾步,站在一旁。
門打開了一條縫,一位中年婦女警惕地問:“你們找誰?”
郝有富笑着說:“我們是從江都來的,專門來找卜教授請教學問。”
中年婦女把門一關,在門內說:“你們先遞帖子,等先生同意了,你們再來。”
“帖子?”郝有富無語了,什麼年代了,哪還興遞帖子,現在都講究贈名片。
劉開文連忙說:“麻煩幫我們帶個話,就說江都閔家後人請見先生。”
中年婦女有些不耐煩了:“先生早睡了,你們明兒個請早吧!”
劉開文也不生氣:“麻煩您問問,我們真是有急事。”
腳步聲離開了,郝有富嘆了嘆:“她要是不傳話呢?我們站到天亮?”
趙一慧輕聲勸道:“再等等!”
衆人在外面等了半個小時,郝有富不停地拍着蚊子。
突然,腳步聲由遠及近,中年婦女打開門,對他們說:“閔家後人隨我來,別都進來了。”
劉開文吩咐肖力甚守在門外,他們五人進了門,過了一進院,來到二進正房外,中年婦女領着他們走進燈光明亮的正屋:“先生就來。”
郝有富一進屋眼睛就沒閒着,從茶臺到博古架,滴溜溜地看過去,由衷讚歎:“全是尖貨啊!”
一會兒,一位年輕男子扶着老人走進來。
老人坐上主位,對中年婦女擺了擺手,見她離開後,才問向幾人:“你們是閔家後人?”
趙一慧回答:“我是閔懷理的外孫女,趙一慧。他們是我的朋友。”
“哦!”老人接過年輕男子捧上的茶碗,喝了幾口,最後一口茶水含在嘴裡,漱了漱口,吐進男子端來的痰盂裡。
“你們想知道什麼?”
趙一慧回道:“當年的西北考察。”
老人的雙眼已渾濁了,臉上和手上佈滿了深褐色的斑點,他沉默了片刻才說:“幾十年前的事兒了,原本我是那次考察的領隊,可在出發前夕被我的老師牽連了,就把我這個領隊給撤了。後來我聽說那次考察出了很嚴重的事故,死了幾名隊員,閔懷理也因此被處分了……這就是命吧,我雖去了北陝養牛,好歹保住條命,回到學校後教教書,也算是安享晚年。閔懷理……可惜了!”
劉開文問:“巖畫是在哪裡發現的?”
老人想了想:“據說是在丹霞區發現的,發現的人把巖畫鑿下來,準備賣到國外,被及時逮捕了。我這一輩子都在研究上古符號,那幅巖畫我卻看不懂。”
“一副?不是兩幅嗎?”郝有富很奇怪,不是兩張照片嗎?
“那幅巖畫尺寸比較大,偷鑿的人只鑿了有符號的地方。”
劉開文問:“您爲什麼會找到閔老呢?”
“那兩幅巖畫的圖案太簡單了,一開始我沒有絲毫頭緒,直到我把兩幅畫拼在一起才發現五個點在兩個梯形圖案之上會不會是表現一個祭祀的場面,下面的梯形會不會代表了祭祀地點,而蜀地就有兩座離得不遠的桌山,所以我就聯繫蜀地的大學,那邊學校推薦了閔懷理。我們兩人通過書信往來,互相討論,我對他提出的觀點很佩服,對他的解讀也很信服,我們都認爲需要到實地考察才能得出最後結論。”
趙一慧拿出黑白照片,交給年輕男子:“卜先生,請您看看這張照片,上面的人您都認識嗎?”
老人舉着放大鏡,看了半晌才道:“認識一些,中間這個是閔懷理,左邊兩個挨着的是老唐和小錢,右邊這個是老唐的學生,名字我記不起來了,他們三人都沒活着回來。”
劉開文繼續問:“閔老是領隊嗎?”
“不不不!”老人回憶道:“那次考察以我們學校爲主,閔懷理是顧問的身份,領隊是徐……徐盛鬆。誒?他怎麼沒在照片裡?”
“徐盛鬆?他在那次考察後還活着嗎?”郝有富很關心這點。
“失蹤了!”
幾人異口同聲:“失蹤?”
老人點點頭:“對,沒有回來!領隊生死不明,三名隊員死亡。兩教授、一副教授、一學生都出了事,所以被認定爲嚴重的事故。”
趙一慧問:“徐盛鬆的家人還能找到嗎?”
老人嘆了嘆:“幾十年了,誰知道啊!”
趙一慧問:“卜先生,當年你們對巖畫的研究進展到哪一步了呢?”
卜老的聲音變小,給人很疲倦的感覺,一旁的年輕男子對他們說:“要不明天吧,太爺爺很累了。”
卜老擺擺手:“我怕眼一閉,明兒個睜不開了。關於巖畫的年代,我們推測爲距今八千年左右,我們得出的結論是遠古自然崇拜與祭祀的內容,只是在那一帶從來沒有出現過類似的巖畫符號,所以我們纔想去實地尋找,看看有沒有同類型的巖畫。華夏文明是接續發展、不停演變的,尋根溯源就是我們學歷史的主要任務。”
老人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眼睛也闔上了,幾人輕手輕腳地向年輕男子道謝並告辭。
年輕男子無聲地迴應了下。
幾人跨出院子,見中年婦女站在迴廊處,便跟着她走出宅子。
肖力伸等在大門外,迎上去:“問到了嗎?”
劉開文模棱兩可答道:“卜先生說了,可我們還是不知道。”
“什麼意思?”
郝有富拍拍肖力伸後背,感覺掌心下的肌肉突然糾結起來:“說了等於沒說,和你家主子說得差不多。”
肖力伸臉色微沉,上車後吩咐司機:“京城飯店。”
徐盛鬆是真的失蹤了,還是又一次的金蟬脫殼?他和徐立寒同爲姓徐,二人有淵源嗎?趙一慧在心底反覆思考着這個問題,看來這次京城之行也沒得到預期中的答案,估計還是得去一趟西北。
幾人回了飯店,匆匆進房休息。
第二日清晨六點,幾人的房門被同時敲響。
郝有富開門一看,外面站着兩個西裝男,其中一人說道:“郝少,車隊半小時後出發!”
出發?郝有富揉揉眼,迷迷糊糊地問:“去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