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靈對着陸克淵傻笑了一氣,笑過之後,卻是沒再多說。
不能說,她知道自己和陸克淵之間,像現在這樣的關係,就已經是很好。再進一步又能怎樣?她嫁他?他娶她?
她吃過了愛的苦頭,所以偶然遇到一個能讓她感覺溫暖甜蜜的人,她反而不敢把他往“愛”字上拉扯,不是怕害了他,就是怕害了自己。與其瞻前顧後的怕,不如像現在這樣,彷彿是男未娶女未嫁,她朦朦朧朧的喚他一聲叔叔,和他親近一時算一時。
況且,她也拿不準陸克淵的心思。
陸克淵之所以臨時住到了這裡,是爲了在這裡會見幾位秘密的客人。客人全是來歷不明的白俄,隨行都帶着通譯。在陸克淵會客時,希靈就跑到了樓上房間裡去,隔着窗戶向大門外望。大門總是關着的,院子裡晃着狼狗和保鏢,還有白俄客人的白俄隨從、豪華汽車。
陸克淵的生意詳情,她不是很瞭解,雖然也好奇,但是不敢對着陸克淵刨根問底,怕犯了他的忌諱。
在一間屋子裡坐得膩了,她換一間屋子再坐。進了一間有了柔軟大牀的房間,她猜自己是進了他的臥室。坐在牀邊伸手摸了摸絲綢牀單,她想這個人倒是會享受的,穿得好,睡得也好。試探着躺下去,她枕了枕頭閉了眼,想象自己正在和陸克淵同牀共枕——只想了一秒鐘就坐起來了,因爲不知道爲什麼,這樣的想象會讓她心臟疼痛,彷彿冥冥中是有什麼極好的東西,是她求之不得的,卻偏又求不得。
下午,白俄客人終於走了,希靈陪着陸克淵坐進餐廳,她不餓,拿了一片餅乾啃着玩,又問:“今天還忙嗎?”
陸克淵直接答道:“說。”
希靈放下了餅乾:“何養健的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陸克淵低頭喝了一口湯,然後說道:“順利。”
希靈不再說話了,拿起餅乾繼續啃。陸克淵問道:“你心急火燎的找我,就是爲了問這件事?”
希靈猶豫了一下,搖搖頭:“也不是。”
說到這裡,她似笑非笑的一抿嘴:“平時我只要想見你,就一定能見得到,這回去了幾趟都撲空,我就有點急了。”
說完這話,她見陸克淵已經把碗裡的湯喝了十分七八,捏着餅乾的手指動了動,最後她冒險似的站起身,端過他的空碗,給他添了一碗湯。
陸克淵並沒有道謝,接過碗又喝了幾口,他擡頭說道:“湯不錯,不嚐嚐?”
希靈還站立着,一手緊握着湯勺的長柄,像是預備着要兜頭敲誰一記。聽了陸克淵的話,她連忙放手坐了下來:“我不餓。”
陸克淵擡眼望向了她:“嫌不嫌我?”
希靈一愣,沒聽懂他這話,但是下意識的搖了頭。於是陸克淵把面前這大半碗熱湯推到了她面前:“嚐嚐,今天換了個廚子,真不錯。”
希靈一言未發,貓吃食似的埋下頭去,一口一口將湯喝了個精光。當然不嫌他,躺他躺過的,吃他吃過的,她只覺榮幸,只覺佔了便宜。
然後重新又給他盛了一碗湯,她若無其事的問道:“你其它的家裡,也都和這裡一樣嗎?”
陸克淵不看她,直接答道:“嗯,沒有女人。”
希靈登時臉一紅:“我沒問你這個,我是說……我說的是房子。”
陸克淵沒理她,自顧自的扯過餐巾擦了擦嘴,然後站起身,繞過餐桌向外走:“我要去趟碼頭,你跟不跟我走?”
希靈立刻起身追上了他:“你肯帶我?我去!”
希靈以爲碼頭會是個熱鬧有趣的地方,然而等汽車真在碼頭前停了,她隔着車窗向外望,才發現這裡是一片泥濘混亂的大貨場,扛着麻包的苦力來回穿梭,熱鬧倒是真夠熱鬧了,然而絕無任何趣味。陸克淵下了汽車,她便也跟着陸克淵走,一路走得步步驚心,好幾次都要滑倒在泥雪之中。雙手抓住了陸克淵的一條手臂,她又驚又笑:“怎麼這麼滑呀?”
陸克淵答道:“前邊就好了。”
希靈驚叫着向旁一歪,整個身體都吊在了陸克淵的胳膊上:“地上全是冰!”
陸克淵轉過身,竟是索性把她拎起來夾到了腋下。大踏步的向前又走了一段路,他且走且道:“別吵,再吵我鬆手了!”
希靈張牙舞爪,不能不吵:“我害怕,你放下我,讓我自己走!”
陸克淵不理會,一直走到了乾爽地方,才放下了希靈。希靈面紅耳赤,滿頭捲髮都披到了臉上。擡手把頭髮撥到耳後,她擡起頭,發現陸克淵正在向自己微笑。
頗尷尬的把臉扭開,她看苦力們扛着麻包來回走動,看一個老頭子在不遠處吭哧吭哧的劈木頭做柴禾,還看遠方霧濛濛的海面,以及海面上往來的大船小船。等到看到看無可看了,她才含笑轉向前方。
嘴脣噙着笑意,她的黑眼睛卻是瞬間一冷!一道寒光驟然閃過,未等她驚呼出聲,一把短刀已經扎進了陸克淵的後背。陸克淵順着刀子力道向前踉蹌了一步,而刺客拔出短刀,迎面又劈向了陸克淵的腦袋。
一剎那間,希靈暴怒了!
她轉身跑了幾步,不知從誰手裡奪下了一把長柄斧頭。拖着斧頭轉回身,她掄起斧頭吶喊一聲,對着刺客使了拼命的力氣。然而半空中忽然有一隻手抓住了斧柄,她紅着眼睛望去,發現那是陸克淵。
陸克淵搶過斧頭,一斧子砍進了刺客的脖子裡。鮮血瞬時激噴出來,希靈躲避不及,落了滿頭滿身的血點子。
這時候,保鏢們提着手槍跑了過來,口中亂紛紛的喚着老闆。陸克淵拔出手槍,一槍砸到了領頭青年的腦袋上,同時吼道:“你們都是幹什麼吃的?”
保鏢們一聲不敢吭,而陸克淵喘息着轉向希靈,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後,他說道:“別怕,沒事了。”
然後背過手在後背上摸了一把,他摸到了滿手濃稠的熱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