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君揚眸色微微深邃起來。
“你問沐朔被舉報的那件事有沒有我的份?”
“……是。”她咬了一下自己血色不濃的脣,說道。她記得當時自己無助又心痛的感覺,不敢相信他真的會那樣做。
他卻淡淡承認:“有。是我全力促成的。”
原本就微微緊繃的氛圍,此刻變得更加尖銳,她水眸很清晰地紅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啞聲開口:“……那可是我親生弟弟……”
“你是怪我明知道你會傷心無助,還是硬生生把你們逼到沒有絲毫辦法嗎?”他冷聲說着,一個字比一個字說的更清楚。
“沐染。是我做的。”
她已經連氣息都不穩了,等穩下來的時候,盯着他,小臉已經蒼白如紙。
“還是你想問我後不後悔做這些?不,一丁點都不。”他冷淡地說完這一切,“想想如果我不做呢?會怎樣?你的弟弟會繼續禍害你的家庭,你的母親會繼續逼你,而我說的你母親在危急關頭選擇犧牲你拯救他這一點,有錯?連你都知道沒有錯,又何必這樣義正言辭地怪我,給了你們這麼一場浩劫?”
“還有,我是個生意人,沐染。”
他淡淡地,低啞地說出下面的話,凝視着她的眼睛愈發深邃如深沉的夜空一般。
“我做的這些事,換得了你現在在我懷裡,在我牀上,以後亦是。就憑這一點,我隨便做什麼就都值得。”
他冷峻的臉湊得很近,能清晰看得到她因情緒激動而閃動的眸光,微微擴大的鼻翼,循着她的氣息,他輕輕轉過一個角度,明顯感覺到她氣勢和氣息都弱了一些。
“我不後悔。一點都不。而你如果怪我當時讓你傷心無助,那也很抱歉。”
他擡手輕輕撫了一下她的頭髮,將她的小臉輕輕擡起來。
“但你的怨恨和心痛需要一個出口是麼?沒關係,恨我吧。”
言罷,冷聲說完最後一句,壓在她脣上吻了一下,退開來深深凝視她一眼,起身,走出了房間。
房間裡恢復了平靜。
纖小的女孩兒身體微微發着顫,完全情緒無措又失控地,看着那個走出去的身影。
他說的,竟那樣令人激動,憤恨,心痛至死,卻無法反駁。
他說的是沒錯的,如果沒有那一切,眼前所有的事情就都不會發生,不管好的,還是壞的。徐璟絕對不會那樣輕易地放過她跟楚君揚這樣的關係,那時的魚死網破,他的霸道強勢,只會愈發讓她想死一百次都不夠。她亦不會知道,母親在那樣的關頭是那樣決定的。
她竟……沒辦法真的怨。真的恨。
擁着被子在牀上發顫了很久,愈發覺得難受頭痛,滑進溫暖的被子裡面,眼前好多事情鋪天蓋地地襲來,她輾轉着,已經沒有辦法去思考,這裡是楚君揚的地方……
而她自己。已經無家可歸了。
……
醒來的時候,整個房間是昏暗的。
夢裡又流了很多的淚,只因夢到了徐璟跟她說的那些話,很多的對錯她都沒辦法計較了,只剩下這個現實。
沐染絲毫不怕黑也不怕孤單,只是有些害怕從陌生又不屬於自己的地方醒來。
以往公司裡的人出差,住個酒店就都覺得很興奮,想要一個人住一個大單間才最好。沐染卻抱着被子,到處尋着有人能跟她一起住的,怕的就是夜裡醒來發現身在異處,又孤身一人。她會心慌得覺得自己是沒有根的浮萍,弱小到任誰都能連根拔起。
透過窗外的銀杉樹隱約能看到萬家燈火亮起的樣子,這個房間在黑暗裡看着竟也那麼奢華,但是不是她熟悉的。
纖小的女孩找了一圈沒找到鞋子,光着腳下了樓。
樓下有燈光,她空虛到極點的心總算有了一點着落,不那麼緊繃緊揪着了。
年老的婦人在調着電視,不怎麼會用,不小心調到雲電視頻道了,怎麼調都調不回來。
那模樣讓人有些忍俊不禁,纖小的女孩卻笑不出來,只友善地輕輕靠過去,說,我來吧?
年老的婦人忙感激地點點頭,一邊把遙控器交給她,一邊去給她找鞋。
她原來的鞋子,被她給洗了。
沐染愣愣地看着她拿了一雙新鞋過來,穿上之後,輕聲說:“桑姨……以後我們商量一下好不好?我的東西以後我自己來洗,你不要幫我,讓我在這裡的時候有一點事做,好嗎?”
她不想有被“養着”的感覺,如果做一點事,哪怕是自己做個早餐,洗個衣服,她也會覺得,她只是沒有辦法,暫時“住在這裡”的。
年老的婦人錯愕,沒想到她是這樣品性的,很意外,也很驚喜,連連點了幾下頭,說“好”,“好”。
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她還是開口了,說要回一趟小區,拿東西。
年老的婦人連連點頭,立馬幫她打電話叫了車,這也是楚君揚走之前囑咐過的。
沐染不是真的自己急着去做這些,相反地她想要儘量拖久一點,可以已經答應了楚君揚的事情,依那個男人的品性,是不想看到她忤逆的。
忤逆他的後果,她嘗得很多了。
“東西多不多?”桑姨問道,“要不,我跟你一起過去收拾?”
“不用了,”纖小的女孩啞聲拒絕道,“我東西很少很少。”
她大概很多東西,其實都會留給下一個房客。
她不瞭解楚君揚。
但她至少會知道,她從那個出租屋裡帶出的東西,這個男人絕對不會喜歡。
一起同去的車,很快開到了小區。
沐染下來,讓那個戴墨鏡的司機在樓下等一下,她沒有多少東西,自己一個人去就可以了。
上樓。
打開門。
這個房間還是一如既往的乾淨,徐璟走的時候,把這裡打掃得一塵不染的。
沐染的第一回憶卻不是母親住在這裡的日子。
而是第一次,她和楚君逸過來這裡挑房子的時候,說這雖然兩居室很小,但是南北通透,光線充足,視野寬闊,風從大大的陽臺上吹進來,都能一直吹到臥室的那個大飄窗裡去。
那時的楚君逸,帥氣俊朗,意氣風發。
沐染怔了一會走過去,拿過了兩張她鑲嵌在畫框裡的,她和母親,和她們一家三口的照片。
她裝起了自己的電腦。
衣服簡單地收拾在一個行李包裡。
而廚房裡是一堆嶄新的廚具,從搬進來的時候就放在那兒,她看了一會,一件也沒有動。
客廳裡,還有一對情侶杯一直都放在茶几上。
沐染蹲下來,看了好一會,一直看到眼睛微微澀起來。心口微微堵。
許久後,她拿起包起身走出去。徹底熄滅了這裡的燈。
夜裡四點的時候,楚君揚纔回來。
本不想吵醒老人的,但桑姨淺眠,踩着拖鞋穿着睡衣就出來了,指指樓上,做了個睡覺的姿勢。
他修長的手指覆在領口,臉上還覆着一層薄冰,表情淡漠卻透着幾分深意,看了一眼,淡淡問:“幾點睡的?”
桑姨輕聲說:“很晚。燈一直亮着到兩點多,我上去看她睡沒睡着的時候才關掉。”
所以那小東西,怕黑?不敢關燈麼?
那她一個人的時候都是怎樣過的?
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跟幾個董事會的老傢伙喝了一點點酒,卻沒有絲毫的醉意,他冷了冷身體裡灼燒着的想要抱她的裕望,解開襯衫的扣子,上了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