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的慘烈超乎了想象。
彷彿前些日子裡的敗退只是假象，獸人的攻擊凜冽到令洛薩窒息。這些綠皮膚蠻子騎乘着座狼，穿過爆炸和火焰，頂着滿身的彈片和弓箭，縱使鮮血將他們染得猩紅，也依舊不忘嘶吼着將戰斧砍進聯盟士兵的身體。縱使被長劍貫體，他們依舊能用滿嘴的獠牙撕開聯盟士兵的脖子。
如此瘋狂殘忍的進攻方式甚至讓那些參與多次戰爭的老兵都臉色蒼白。
嗡！
被煙塵和雲霧籠罩的昏暗天空突然響起一道溫馨聖潔的清亮低吟。陰影緩緩被撕裂，當烏瑟爾高高舉起他的雙手戰錘之際，一道道純淨的陽光灑了下來，如同無數金色的利劍，穿透雲層，穿透了整個戰場。
金色的雙翼從他兩肩之後延展開來，甲冑、武器，統統都籠罩在了一片神聖高貴的光輝之中。這一刻，這位高尚的聖騎士成爲了光明本身。
“聖光護佑着我們！”
圖拉揚望着那個不可一世的聖騎士，胸中升起澎湃的敬仰和無窮的信心，他立刻高舉着戰錘帶着騎兵衝下高地：“爲了聯盟！”
毫無疑問，聯盟的士氣在這一刻到達高潮。在聖光的庇護下，人類騎兵直搗黃龍，如入無人之境地收割着獸人的性命。
不過聯盟並沒有太多優勢，不等騎兵衝出多遠，眼疾手快的獸人竟是硬頂着戰馬的衝擊，將不少人類騎手直接拽下戰馬。眼看他們就要慷慨就義，一輪密密麻麻的箭雨從天而降，將人類騎兵和獸人之間的位置變成了一片不可踏足的死亡之地。
看着圖拉揚趁機帶隊回撤，洛薩憂心忡忡的表情愈發陰沉。
還是那句話，部落的進攻，太過出其不意了。
儘管有遠程打擊和騎兵聖騎士的戰線拉扯作爲掩護，但回頭看去，不少人甚至連盔甲都沒有穿上……
追到獸人的要塞前，大多數人都放鬆了不少，試圖好好養精蓄銳，爲接下來長期的圍困做好準備。他們爲自己的鬆懈付出了代價，如果讓獸人抓住機會削弱他們的防線，那麼部落就有了轉變局勢的機會。
不管是趁機溜進山裡遠遠撤走，還是通過他們擅長的小規模遊獵與聯盟周旋，都會將戰爭結束的時間拉長至幾個月甚至好幾年。
人類王國包括各大種族都飽受戰火蹂躪，所有人的家園都百廢待興，他們沒有時間和精力打一場持久的消耗戰。
這場戰爭，必須儘快結束！
洛薩擡起目光，穿過瀰漫的硝煙，看向了那片狂怒綠潮的中間，那個手握毀滅之錘的獸人指揮官。正巧，奧格瑞姆也正用銳利的眼神凝望着他。
短暫的沉默後，雙方不謀而合地扔出一個挑釁的眼神。
“爲了聯盟！”洛薩舉起奎爾扎拉姆，拽動繮繩，怒吼着帶隊衝下了高地。
奧格瑞姆露出了殘忍的獰笑，儘管那個人類領袖比一般人要高大強壯很多，但身爲獸人，他從來沒有過畏懼。德萊尼如此，人類，亦然。
第二波騎兵衝鋒相比最開始的倉促明顯不同，在洛薩的帶領下，勢如破竹的人類騎兵如一柄鋼刀般深深插入部落的大軍，勢不可擋地直取獸人部隊腹地。
“滾開！”奧格瑞姆怒吼着，毀滅之錘在空中呼呼作響，狠狠砸扁了攔路的人類士兵腦袋，同時一腳踹開旁邊的獸人，在稍稍開闢出一塊開闊區域後，他將戰錘高舉過肩，指向了那個騎乘戰馬橫衝而來的人類騎士。
那面獅首盾牌，那柄鋒銳巨劍，那雙聰明的藍色眼睛。就是這個人，這個曾從側面協助他擊斃布萊克漢的強大人類。一個可敬的對手，一個英勇的指揮官。幹掉他，聯盟軍隊，必將崩潰。
洛薩顯然也是同樣的想法，藉助戰馬的衝刺，巨劍撕裂空氣，帶着恐怖的尖銳呼嚎劈向前去。
奧格瑞姆沒有魯莽到硬接他的劈砍，看似沉重的裝備沒有影響到他的身手，他側過身，幾乎是讓巨劍的尖刃擦着胸甲滑過，隨即提起毀滅之錘勾住了戰馬的後腿。
驚恐的馬叫聲直衝雲霄，洛薩果斷鬆開繮繩，趕在戰馬頭朝下摔倒前縱身一躍。
耳邊傳來聲勢浩大的呼嚎，他想也沒想凌空轉身，舉起盾牌擋在胸前。
砰！
駭人的力量壓迫着盾牌狠狠撞在胸前，透過胸甲，依舊不斷翻攪着洛薩的胸腔。
用力壓下胸口傳出的難受感覺，洛薩單手提起大劍抗在盾牌上，雙腿在乾裂的土地上留下兩條狹長的凹痕，整個人如同炮彈一般爆射而出。
避開了直取面門的劍刃，奧格瑞姆卻沒能避開那勢大力沉的盾擊，整個人接連後退，儘管以最快的速度穩住身體，但還是給了對方可乘之機。
盾牌向上一頂，巨劍借力高高掄起，洛薩弓步向前，怒吼着將其順劈而下。
鋒利的劍刃崩開大片碎石，強橫的斬擊不僅帶來沉重的巨響，更是掀起了一小片濃厚的煙塵。
不過，這也意味着，對方躲過了自己的攻擊。
熟悉的呼嚎聲從右側襲來，洛薩立刻擡起左手頂在右頸。果不其然，那碩大的戰錘撕裂煙塵，挾裹着無往不利的浩大聲勢，狠狠砸在了他的盾牌上。
砰！
如此可怕的力量即使是洛薩也難以招架，悶哼一聲，他立刻借力急速退去。好不容易穩住身體，指揮官扭了扭痠痛的脖子，銳利的眼神在第一時間捕捉到了那個怒吼着衝出煙塵的獸人。
目光一凝，洛薩掄起盾牌直接扔向前去，在奧格瑞姆心中一驚的同時，竟是準確落在了他下一腳要落地的位置。
一腳踩在光滑的盾牌上，奧格瑞姆毫無懸念地趔趄失衡。與此同時，那巨劍以極快的速度突刺而來。
長年累月的戰鬥本能讓毀滅之錘沒有如洛薩所想那般條件反射起身，自己撞上那銳利的劍刃，而是順勢屈膝半跪在地，藉助肩甲和臂甲頂住巨劍。
金屬甲冑被割裂的尖銳聲音不斷抓撓耳膜，毀滅之錘甚至已經感覺到了那巨劍刃口的冰冷，但幸運的是，擦肩而過的劍刃沒能穿透盔甲。
不過洛薩顯然沒有收手的意思，伴隨着一聲厲喝，他踏步向前，雙臂以肉眼可見的趨勢緊繃隆起，以連奧格瑞姆都深感驚訝的力量將那巨劍壓下。
在這股力量的壓制下，奧格瑞姆驚訝的發現，自己居然無法將那勢大力沉的劍刃頂開。
感受到劍刃一步步繼續割裂盔甲，他不再多想，緊咬牙關勉強掄起戰錘掃向對方的腳踝。知道脆弱的關節難以抗衡這獸人的力量，洛薩無奈之下，只能選擇向後退避。
儘管因爲巨劍的長度優勢他不需要解除對敵人的壓制，但因爲腳下這麼一動，力氣的瞬間減弱給了獸人反制的機會。
趕在洛薩繼續施壓之前，沒能收回戰錘的奧格瑞姆靈機一動，頂着劍刃稍稍起身，一腳踹飛地上的盾牌。
突然遮蔽視線的黑影讓洛薩條件反射伸手擋住，等他回過神來之餘，狂暴的怒吼和沙包大的拳頭已經來到了他的面前。
砰！
沉重的撞擊聲震撼着所有人的耳膜，不論是人類還是獸人，都不約而同將注意力放在了兩人身上。
洛薩扶住幾乎崩飛的頭盔，一邊後退一邊緩解着大腦震盪帶來的嗡鳴。摸到頭盔上那幾個明顯的坑洞，他心有餘悸地看向了那個同樣藉機喘息的健碩獸人。
獸人緊握的左手手套上，掌指關節處的金屬突刺甚至都呈現出不同程度的崩裂痕跡。
如果不是頭盔的保護，這一拳恐怕能要了自己小半條命。
將因爲凹陷而壓迫視野的頭盔取下，洛薩露出了那充滿滄桑和汗漬的面容，蒼蒼白髮和愈發移位的髮際線宣告着他逐漸走向下坡路的年紀。但這，並沒有影響到他臉上的堅毅，絲毫沒有。
“值得稱讚。”奧格瑞姆用蹩腳的人類通用語譏諷着，“但，你還有力氣嗎，老頭？”
相比正值中年體力巔峰的奧格瑞姆，洛薩的確有所不如，不過，這並不能成爲讓他退縮的理由。
“好戲纔剛剛開始，怪物。”深吸一口氣，洛薩雙手舉起巨劍，雙眼中的銳利，令人不敢直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