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超光速趕來阿古斯支援戰鬥的抗魔聯軍主力們剛下船就蒙了。
他們想象中的阿古斯應該是在一個遍佈焦灼的末日世界裡,和一羣狂吼亂叫的發瘋惡魔在邪能岩漿升騰的怪異蒸汽與天地崩裂的綠色太陽照耀的背景下進行一場你死我活又充滿悲壯的大戰。
他們無比確信自己在阿古斯將得到一場在羣星中都罕見的慘烈戰爭,他們爲此做好了充足的準備並且人人都留下了遺書。
可以說,這些傢伙跑來這裡之前就當自己已經死了。
有的感性的傢伙甚至提前給自己辦了葬禮。
但事實是,眼前確實是一個遍佈焦灼的末日世界,也確實有他們想象中的惡毒岩漿和遍佈綠色邪光的天空,也有一些惡魔在廢土大地上游蕩。
不過除此之外,眼前的一切都和戰士們想象中的戰爭截然不同。
他們看到的是雖然還殘留着硝煙但已經平息的戰場上正在舉行的盛大宴會,那些活下來的先行者們正圍着用魔能機甲的殘骸壘起來的長條桌,和維庫人的葬禮宴會一樣大吃大喝。
美酒桶放在一邊,還打着繃帶的熊貓人武僧們在露天燒烤。
矮人和獸人們喝得醉醺醺的在鬥毆打架,就連一向感情內斂的精靈們都放開了在篝火的映照下與爛醉的德萊尼小蹄子們翩翩起舞。
面對不知所措,全副武裝又戰意滿滿的主力戰士們,此地歡慶勝利的倖存者們大聲吆喝着讓他們過來參加宴會,還大聲告訴他們。
克羅庫恩已經沒什麼戰爭啦。
你們來晚啦。
已經結束啦。
哈哈哈,我們可真是太厲害了,對不對?
當然,主力們的到來不管這麼麼說都是一件好事,畢竟經歷過一場大戰之後,先遣軍幾乎人人帶傷,面對那些四面潰逃的惡魔們他們無力追擊,只能交給士氣爆棚但戰力非常一般的克羅庫破碎者們來追獵敵方的殘兵。
惡魔們雖然被打散了編制,但等它們從失敗中回過神依然還有再次聚集的風險,因此清理這些危險因素就成爲了主力軍到來之後的第一項任務。
至於正在歡飲達旦的傢伙們,他們在換防之後就要被轉移去更安全,環境更好一些的瑪凱雷進行休養。
抗魔聯軍的將士們面對這個讓他們哭笑不得的場面雖然有些失落,但還是很快融入了這場以勝利爲名舉辦的大宴會中。
雖然已經做好了戰死於此的準備,但能把死亡的日期向後推一推倒也不失爲一件美事,順便在聽這些明顯經歷了一場可怕戰爭的傢伙們吹吹牛,就當是戰前放鬆一下了。
在這熱鬧的氛圍中,尊貴的塔蘭吉公主揉着眼睛在幾名衛兵的保護下來到了桌邊,她覺得自己迫切的需要休息一下。
她剛剛主持完戰死者的儀祭,這是黃金公主作爲洛阿祭司主持過的最奇怪的一場祭祀。
主要是在她誦唸溫情又悲傷的禱詞時,那些本該被紀念的戰死者們就面無表情的站在每個人的墳頭前向自己告別。
他們倒是不覺得這場祭祀有什麼問題,還專門來感謝黃金公主屈尊爲他們主持儀式,但塔蘭吉公主就有些適應不了。
她覺得自己需要緩一緩。
等她剛飲下幾杯酒,就見到了在巨魔的洛阿神靈武士們的簇擁下來到營地的黑暗先知祖爾以及其他的大人物們。
相比人羣中其他多少帶着一些驚訝的首領們,黑暗先知祖爾倒是非常淡定,這巨魔蒼老的臉上依然掛着他那標誌性的神秘中帶着一絲洞察的笑容。
就好像他在飛船上就已經預言到了克羅庫恩發生的一切一樣。
“小塔蘭吉,我帶來了你父王的信。”
黑暗先知笑呵呵的接受了周圍一些巨魔勇士謙卑的祈求,他隨手爲這些在殘酷戰爭中活下來的戰士們做了巨魔風格的祝福,又在他們的歡呼簇擁中坐在了黃金公主對面的椅子上。
他打量着整個軍營,又對黃金公主說:
“伱父親要求你立刻返回艾澤拉斯,作爲巨魔帝國的唯一法定繼承人,長期待在阿古斯對於你的身份和地位來說太過危險。
萬一你出現什麼差錯,那是即將統一的帝國無法承受的。”
“我不回去,最少現在不能回去。”
親自經歷過克羅庫恩大戰,還在戰鬥中用自己的儀式戰矛親手戳死了好幾個惡魔的黃金公主此時說話都變的有氣勢了很多。
公主殿下的風格稍稍向周圍粗野的戰士們轉變了一些。
一邊抓着大酒杯向不遠處的德萊尼指揮官祝酒,一邊將自己剛剛做好的惡魔頭顱的配飾在手中把玩,以一種嚴肅的語氣對對面的黑暗先知說:
“在我來到這裡之前,在我參與到戰爭之前,我也以爲自己只是在阿古斯世界的災厄中轉一圈鍍鍍金就可以回到自己安全又溫暖的寢宮中。
但在我真正參與其中並親手贏得自己人生中第一場值得紀念的勝利之後,我就改變了想法。
我親愛的祖爾,我必須跟隨聯軍繼續前進,我必須踏足燃燒軍團的心臟地帶,在可怖的安託蘭廢土中親眼見到我們取得勝利的時刻。
那將是我爲我即將開始的女皇生涯送上的最好禮物,我和以前一樣需要一場震撼人心的勝利來作爲我的加冕光輝。
但我深刻的認識到,光是旁觀這一切是不夠的。”
說到這裡,塔蘭吉公主又掃了一眼正放下皇帝架子,在一羣人類老兵的邀請下隨意的坐在篝火堆邊和戰士們豪飲的年輕皇帝瓦里安·烏瑞恩。
她沉默了幾秒,對目光炯炯的盯着她的祖爾說:
“這一切會結束的,先知,不管是再怎麼困難再怎麼危險的時代總會結束,但在越過終點之後,我們的人生和我們的故事還會延續下去。
戰後的世界.
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們能僥倖熬過惡魔們的毀滅反擊的話,在那個以勝利的名義開啓的新時代裡,巨魔帝國將迎來過去無數年中都從未有過的挑戰。
人類皇帝、矮人的高山之王、即將重新崛起的艾薩拉王朝、甚至是團結一心的半人馬蠻族們,下一個時代必然是傑出者的時代!
但我的父王現在要求我在決戰前夜脫離戰場,要求我遠離我這一生可能取得的最輝煌的成就,要求我退出和這些傑出者並肩作戰的機會。
他在要求我成爲一個不那麼傑出而且要安分守己的女皇。”
黃金公主不屑的笑了笑。
一種從未有過的狂妄且自信的笑容在塔蘭吉臉上綻開,她將酒杯狠狠拍在桌上,以一種大不敬的口吻對笑眯眯的黑暗先知說:
“我父親老了!
他滿足於成爲贊達拉巨魔的酋長卻不知道該怎麼統治一個複雜的帝國,而我在攫取並學習統治者的第一要務。
我要建立起屬於我的威嚴,先知閣下,你也要阻止我攫取這些寶貴的知識嗎?”
“真是精彩!”
黑暗先知哈哈笑着拍着手,他滿意的點了點頭,從懷中取出一樣東西,雙手遞給面色驚訝的塔蘭吉公主。
他說:
“來,接過這把萬靈權杖吧!
公主殿下,從現在開始,你便是巨魔帝國在這一戰裡的真正統帥。另外,你的父親並不老,最少他沒有昏聵到看不清世界的變化。”
祖爾笑呵呵的說:
“我帶來了帝國能在這短時間內爲您湊出的所有神靈武士,我還帶來了未來巨魔帝國必然的中流砥柱作爲您的智囊。
您想要建功立業爲自己贏得百世功勳,那便盡情使用他們吧。
讓我爲您介紹一下,這位是沃金。
他是我這一生所見的最優秀的年輕人,曾擔任過瓦里安陛下的異族事務助理並親手策劃了荊棘谷的邪神部落們的覆滅。
他在東部大陸具有深厚且珍貴的人脈,也是我親自選擇的繼任者。
在我死後,沃金會成爲下一任黑暗先知以及帝國宰相的候選人。”
黑暗先知招了招手,讓身後一名年輕的巨魔上前,從他身上的紋身不難看出,這個內斂的巨魔青年屬於暗矛氏族的暗影獵手。
塔蘭吉公主上下打量着這個外表看起來並不出衆的年輕人,隨後,她便聽到了黑暗先知的最後一句話:
“當然,在我的舉薦下,您的父親已經同意了,沃金成爲您的未婚夫。”
“什麼?”
黃金公主勃然大怒,差點把手裡的萬靈權杖一把糊在老先知的臉上。
老孃給你說建功立業,你讓老孃在戰場上相親?
你們這些老傢伙是不是瘋了啊!
還有,這根萬靈權杖的分量不太對,好像不是真貨!
居然拿假貨來蒙我?
好大的膽子!——
尊貴的黃金公主遭遇老頭子們逼婚的同時,在指揮所中,泰蘭德和瑪法里奧,還有維倫與法奧冕下這會正站在加洛德·影歌和珊蒂斯·羽月兩人身旁。
這兩個倒黴鴛鴦在之前的戰鬥裡被不講武德的阿克蒙德偷襲。
加洛德被施加了一個惡毒的詛咒讓他的身體和心靈都飽受折磨,珊蒂斯爲了救他捨身擋了一下,結果也被牽連進去。
一個大惡魔用偷襲的方式施加的詛咒絕非一般的祭司可以解除,它的麻煩程度讓泰蘭德都感覺棘手。
不過在他們來之前,布萊克已經爲自己的小舅子和他的情人做了緊急醫護,溫和虛空的力量保護着他們的靈魂不受邪能侵染。
“他們必須被送回海加爾山。”
身上長滿了野獸特徵如“半獸人”一樣的瑪法里奧·怒風摸着自己那被鮮花點綴的長鬍須,語氣嚴肅的對身旁的指揮官們說:
“這樣的詛咒需要休養,而且得浸泡在最聖潔的月亮井中才能避免情況惡化,在阿古斯這個充滿邪能的環境裡,他們很難真正恢復。”
“但加洛德閣下是我們的指揮官!”
瑪爾拉德將軍有些遲疑的說:
“這一場戰爭的勝利全賴他的指揮藝術和他能團結一切力量的個人魅力,如果他離開的話,團結的聯軍可能又要陷入分裂之中。
在安託蘭廢土的決戰即將開啓的現在,這實在不是個好消息。
而且布萊克閣下向我們承諾,他預言說加洛德統帥和珊蒂斯將軍的傷痛很快就會得到緩解與治癒。”
“黑衣先知說的嗎?”
瑪法里奧聽到這話便猶豫了一下。
他看向自己的妻子,泰蘭德這會正滿懷感情的握着自己養女冰冷的手。
她眼中盡是母親般的溫柔與擔憂,她低聲呼喚着艾露恩的名字,希望月神能保佑可憐的珊蒂斯不要被這痛苦折磨。
就在所有人都在爲聯軍指揮官的傷勢感覺到擔心的時候,外出“打獵”的布萊克提着一串處理過的惡魔腦袋,在穿着探險者裝束的小星星的陪同下施施然走入指揮部。
他一眼就看到了瑪法里奧夫婦,於是和身旁的小星星對視了一眼,下一秒,兩個戲精立刻換上悲傷的表情,布萊克拉長聲音衝到瑪法里奧身旁。
他悲聲說:
“對不起,瑪法里奧閣下,我沒能照顧好你弟弟.”
“什麼?”
大德魯伊臉色微變。
他反手握住布萊克的手腕,厲聲質問到:
“伊利丹怎麼了?我這一路都沒見到他和他的惡魔獵手們,他們出了什麼事?”
“伊利丹閣下嗚嗚嗚,他死了。”
在痛苦的說不出話的海盜身旁,戲精小星星抹着眼淚嗚嗚嗚的說:
“他爲了保護我們去挑戰了強大的破壞者,幫助格羅姆·地獄咆哮弄死了那大屁股惡魔,但後來又遇到了阿克蒙德的無恥偷襲。
伊利丹說他要爲了艾澤拉斯奉獻自己的一切,所以.所以他就.嗚嗚嗚,我說不下去了,船長接着說吧。”
“唰”
布萊克反手抽出埃辛諾斯戰刃,雙手託着這伊利丹·怒風的“遺物”,以一種宣告後事的姿態對已經麻了爪,瞪圓眼睛的大德魯伊說:
“這是我們從戰場上收回來的,屬於他僅剩的遺物,他可太慘了,被阿克蒙德擊碎了心臟又撕碎了身體,我們按照他的遺願把他埋在了戰場。
在彌留之際,他讓我轉告你說,雖然他一直在給你惹麻煩,雖然你們兄弟之間的關係並不好,但他依然非常感謝命運給了他一個好哥哥。
他讓我對你轉告歉意,還讓你照顧好泰蘭德女士.嗚嗚嗚。”
本來嘛。
臭海盜這隨口胡扯的性子大家都知道,瑪法里奧也以爲這只是一個惡作劇。
但在親眼看到自己弟弟從不離身而且辨識性極強的埃辛諾斯戰刃在眼前,大德魯伊心中再也忍不住那種失去至親的悲痛。
他手中的自然憤怒法杖砰的一聲掉落在地,接過布萊克遞過來的“遺物”,難忍的眼淚從眼角墜落,自己也痛苦又內斂的轉身蹲在那裡。
他知道,自己身爲指揮官不能流露出這樣的悲傷,但伊利丹的死訊確實如一枚炸彈弄得他心力憔悴。
“你騙人!”
在大德魯伊被悲痛擊垮的同時,一向表現的對伊利丹並不在意的泰蘭德·風語者卻爆發了,月之祭祀站起身,指着布萊克的鼻子大喊到:
“伊利丹怎麼可能死在這裡?我不相信!那個從不服輸的男人,他怎麼可能他.天吶,月神在上啊。”
泰蘭德的話很快說不下去了。
因爲布萊克手指一翻,將一朵平平無奇的風乾小黃花取出放在了月之大祭司眼前。
在看到那朵小黃花的時候,泰蘭德的身體一軟就癱在地面,被身旁的祭司眼疾手快的攙扶住,她的眼淚也唰一下就從眼睛裡涌了出來,隨後又捂住了臉,不讓自己軟弱的嗚咽傳出被他人聽到。
但,這伊利丹在被囚禁一萬年的黑暗時光中都視若珍寶的東西,居然也到了布萊克手裡.
或許,大概,可能,那個永不服輸,爲了勝利可以付出一切可以不擇手段的黑暗行者伊利丹·怒風是真的死了吧?
艾露恩在上啊。
這苦澀的離別來的如此突然,就像是一場殘酷的夢一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