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被震驚太多次了,作爲宅男的迪亞戈·阿斯納爾並沒有對眼前的血腥場面有太多的反應。他從血淋淋的帳篷上扯下一塊勉強還算乾淨的篷布,擦拭着斧柄上的血跡——斧柄已經被鮮血染透了,滑膩膩的,如果不擦拭一下,他甚至都無法握緊。
他一邊走一邊笨拙的揮舞着戰斧,努力適應着這把武器。斧子有些沉,但力氣大增的迪亞戈勉強也能揮動,更重要的是,他感覺自己好像懂得如何使用這把武器,那彷彿是來自這具身體的本能,這種感覺很怪異,因爲穿越前作爲一個宅男,他不要說用斧子戰鬥,就連用斧子砍柴都不曾有過。
但隨着身體的熟悉,迪亞戈感覺自己能越來越自如地控制這把武器。沒過一會,他就能把這斧子的揮的呼呼生風,彷彿這技巧只是被短暫的遺忘,現在又回到了他的身體裡,在到達獸人營地之前,他甚至都能雙手交錯挽幾個斧花了。這進步就連德魯伊巨熊都有些驚訝,他不止一次回頭打量這個讓他刮目相看的人類獄友。
一人一熊在距離營地大概五十米遠的地方停下,因爲再往前就很容易被人羣發現了,雖然獸人們沒有刻意的在這個方向安排崗哨。
“跟在我後面,看我的!”巨熊回過頭,甕聲甕氣的對迪亞戈說。然後,他衝了出去。沒有計劃,沒有戰術,也沒有安排退路,就那麼一顛一顛的衝了上去,相當任性。
“唯有鮮血,才能洗刷恥辱!”暗夜精靈大聲喊道,他變成的巨熊咆哮着向人羣最密集的地方撲去,雖然那裡燃燒着熊熊的篝火,但這隻巨熊與真正的野獸們不同,它並不畏懼火焰。
擋在巨熊衝鋒線路上的獸人們被撞的筋斷骨折,四散拋飛,就在獸人們搞清楚發生什麼情況之前,巨熊已經出現在了場地的中央,它人立而起,然後揮爪橫掃,堆疊在一起熊熊燃燒的木柴彷彿火流星一樣向四周飛射,頃刻之間,就引起了更大的混亂。
營地中狼奔豕突,四散的柴火引燃了許多帳篷,到處都是受傷獸人淒厲的慘叫,這慘叫和那頭兇獸的咆哮混合在一起,使得驚慌失措的獸人們更加驚恐,他們不清楚這是一次偶然的襲擊還是一次有預謀的進攻,許多人恐懼的看着營地四周的黑暗,唯恐那裡會再跳出幾隻這麼兇猛的野獸來。
營地的邊緣,迪亞戈從一個帳篷後的陰影裡跳出來,把一個跑過這裡的獸人砍翻在地。這已經不是第一個倒在他斧下的獸人了。趁着德魯伊在營地中肆虐橫行的時候,他在營地四周的陰影中游走着,趁火打劫,渾水摸魚,乾的風生水起。
他輪了個斧花,把戰斧上沾着的腦漿和鮮血甩飛,然後隱起身形,向另一座帳篷後摸去。就在這時,帳篷門邊的木架上,一個東西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是一把獸人風格的彎弓,大約一米半長,看上去有些粗糙,弓臂有些地方還有一些細小的瘤結,但就是這把粗製的破弓完全攔住了他的腳步。那弓像磁鐵一般吸引着他,使他無法再挪動一步,那是來自靈魂的吸引,彷彿只有拿到了那弓,生命纔會完整,只有拿到了那弓,心中的**纔會消解。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如此渴望得到某件事物,即使是當年的大學錄取通知書也比不上。
他彎下腰,在帳篷的陰影裡向那邊摸去。漸漸的,他靠近了那物體,他的心砰砰的跳個不停,彷彿要從嗓子裡跳出來一般。最後,他猛的一把將那弓攫取到了手中,動作甚至比第一次扯開女友內衣的時候還要急不可耐。
手指接觸弓臂的一剎那,迪亞戈的身體難以抑制的顫慄了一下,他不由自主閉上雙眼,發出一聲滿足的嘆息。那是一直躁動不安的心靈得到慰藉的滿足,猶如**的旅人得到美酒,久旱的土地得遇甘霖。
不知道過了多久,又好像是一剎那間,德魯伊巨熊的咆哮和獸人們的呼喊把他從沉醉中驚醒。他平復了一下急促的呼吸,看了看周圍的地形,然後從木架旁邊的隨手抓起幾個箭袋,向着不遠處的一個小土包跑去。他覺得,自己應該做些擅長的事情。
小土包離這邊大概也就是三十多步的距離,他很快就來到了坡頂,然後向四周打量着了一下。這裡地勢並不怎麼高,大概一人半高,但幾乎能看到整個營地。
他抻了抻弓弦,試了一下。和人類的弓比起來,這把獸人弓要硬的多,這種弓射程雖然遠,但在精準度上卻差了一些,因爲硬弓更不容易控制,無法保持穩定。不過迪亞戈感覺以自己的力量,還是沒問題的。
他單膝跪在地上,把箭袋丟在一旁。這四個箭袋都裝的滿滿的,每個裡面都至少有二十多枝箭。他把裡面的箭都抽出來,箭羽朝上插在面前鬆軟的土中。
“好吧,開始吧,現在是表演時刻!”他對自己說,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從地下拈起一枝箭,搭在弓弦上。
……
瑪斯雷·熊皮在獸人中大展神威,一個又一個龍吼獸人猶如麥子一般被他隨意收割,但漸漸的,他感覺到吃力起來,獸人在度過最初的慌亂之後,已經被組織起來。看到沒有後續攻擊者,他們放心的排成密集的陣型,使用長柄武器——長矛或者獵叉阻擋巨熊的進攻,這也是人們對抗猛獸最常用的手法。
在這個刺蝟陣面前,瑪斯雷也有些無處下口,相反,有幾次撲擊時,他被其他獸人從旁邊抽冷子砍了幾刀。如果不是身上的毯子一樣濃密的獸毛、堅硬的獸皮和下面厚厚的脂肪三重防護,他已經受了重傷。但饒是如此,他也掛了彩,遠不如剛開始時那麼縱橫自如了。
“那個人類不是趁亂逃跑了吧?”他有些惱怒的猜測,他並不願意這麼想,但是到現在爲止他還沒看到那個人類出現,尤其是現在這個需要幫手的時刻,這讓他有些沮喪。
就在他因爲胡思亂想而分身的時候,一個狡猾的獸人從後面襲擊了他,雖然他靈敏的躲過了致命要害,但那把長矛還是刺中了他的左腿。
“樹皮護體!”巨熊發出一聲巨大的咆哮,隨着他的咆哮,一個德魯伊法術被施放出來,在這法術作用下,它的皮膚變得硬化粗糙,佈滿皴皺,如同鐵木樹皮般堅硬,它扭轉身體,憤怒的揮爪拍向那個獸人,但腿上的傷口影響了它的敏捷,這一次,它沒有擊中那個卑劣的偷襲者——這還是開戰以來,它第一次失手。
獸人們大喜過望,他們顯然看到了勝利的曙光。許多人揮舞着武器蜂擁而上,試圖靠人數優勢把敵人打翻,許多武器砍在德魯伊施加了樹皮術的皮膚上,發出嘭嘭的聲響。這時就連瑪斯雷·熊皮也感到了一絲後悔,他感覺自己之前好像真的有些魯莽了。他跳躍着躲避攻擊,同時四下尋找着突圍的時機,但到處都是人,反應過來的龍吼獸人已經把這裡圍了個水泄不通。
“女神與我同在!”德魯伊呼喊着向着面前的槍林發起了絕望的衝鋒,他已心存死志,決心以死亡捍衛榮耀。
但就在這時,一支利箭呼嘯着從他頭頂飛過,射中了他面前的獸人。
“準頭真差,他們終於想起使用弓箭了嗎?”瑪斯雷心裡冷漠的恥笑道,他不關心自己死在什麼武器之下,他只關心在自己死之前幹掉了多少隻綠皮怪。
又一支箭從他頭頂飛了過去,再次“誤傷”了一個獸人,然後是第三支,也射歪了。德魯伊終於意識到有什麼不對了。在他的認知裡,獸人的射術雖然不靠譜,但也不至於差到這個地步。
更多的利箭飛了過來,如同劇毒的黃蜂尾刺,它們一支接一支的飛過來,蟄在獸人身上,把他們釘翻在地。
巨熊面前的包圍幾乎是眨眼之間就被破開了一個大口子,巨熊毫不猶豫的一頭衝了過去。持矛的獸人們手忙腳亂的轉身追擊,但是密集的長槍陣這時反倒成了累贅,很少有獸人能想到把長矛豎起來再轉身。這需要嚴格的訓練和嚴明的紀律,而這正是這些龍喉獸人劫掠者所欠缺的。這些東西和智慧一起,在他們喝下惡魔之血以後就從他們的身體裡消失了,只剩下了愚蠢與瘋狂。
瑪斯雷·熊皮從獸人背後又兜了回來,他狂野的撕咬着,拍擊着,一個又一個獸人倒在他的爪下。似曾相識的感覺難以抑制的涌上心頭,他非常熟悉這種戰鬥方式,在他的家鄉,在灰谷,在黑海岸,在費伍德森林,在和敵人的戰鬥中,野性德魯伊化身猛獸衝在最前面,而精靈射手們總是作爲最可信賴的夥伴在後面提供火力支援。
山坡上,迪亞戈冷漠的拉滿弓弦,然後又鬆開手指。伴隨着弓弦響起,營地裡又一個獸人慘叫着倒地。
“原來,我是個獵人,而且還是個好獵人。”他在心裡感嘆道。他終於確定了自己的職業,從某種意義上,他並沒有穿越,因爲這個角色的靈魂本來就是屬於他的。
事實上,迪亞戈對射擊是一竅不通的,無論是弓箭還是槍械。穿越前,他也就是大學新生時期軍訓了一段時間,但那不過走走形式,充個樣子而已。他現在更多的是靠着這具身體本身的獵人技能。這些技能彷彿一直在他身體裡潛藏着,如同本能一般,天賦天生,與生俱來,現在不過是再次覺醒了過來。每次張弓射擊時,這些技能會本能的修正他的射擊姿勢,使他的射擊更加準確,更加致命。
在那一刻,一個聲音在他的內心深處響了起來,那是獵人的榮耀,那是獵人的信仰,那是屬於獵人的歌。
我是奧特蘭克山谷的王,
冰霜銘記着我一次次的死亡。
我是哨塔的旗幟,
照明彈閃耀着榮光。
我是墓地的靈魂,
墓碑上凝滿了冰霜。
我是大橋的主宰,
橋面在爲我震盪。
沒人能靠近我,
發現即是死亡。
沒人能越過防線,
我是堅不可摧的牆。
在我的背後,
是最後的堡壘。
在我的背後,
是雷矛的將軍。
聯盟不會倒下,
除非我已死亡!
……
“我是奧特蘭克的王,冰霜銘記着我一次次的死亡……”
迪亞戈低聲輕唱着,一支又一支利箭飛一般的從他手中射出,弓弦振動的聲音彷彿連貫了起來。
“我是哨塔的旗幟,照明彈閃耀着榮光……”
那曾經在奧特蘭克山谷日夜鏖戰的記憶又回到了他的腦海,他的歌聲開始變得高昂,淚水從他的眼眶裡奔涌而出,但即使視野模糊,他依然百發百中。
“我是墓地的靈魂,墓碑上凝滿了冰霜……”
營地裡獸人們不敢再四處亂躥,他們慌亂的四下尋找掩體。這猶如奇蹟,箭落如雨,他一個人壓制了整支軍隊。
“我是大橋的主宰,橋面在爲我震盪……”他繼續高唱着。終於,有個披掛整齊的獸人向這邊衝了過來——他被發現了。
“沒有人能靠近我,發現即是死亡……”迪亞戈半眯着眼睛,彷彿已經完全沉浸在過去的時光,那曾經的鮮血與榮耀,漸漸變得清晰,以往的力量與技巧,正在回到他的身體。
迪亞戈冷靜的向那個獸人射出了一箭,但沒有命中目標,那個獸人揮舞戰斧,把那支箭磕飛了。
“沒人能越過防線,我是堅不可摧的牆……”獵人再次彎弓搭箭,他的手就如同磐石般穩定,沒有絲毫抖動。短暫的瞄準之後,他射出了手中的箭。
這次,那獸人被命中了,但他胸口厚實的板甲使得這次攻擊沒有造成傷害,那支箭發出“叮”的一聲輕響,隨後無力的跌在地上。
獸人離的更近了,大概還有十多步的距離,或許一個衝鋒就能衝到他的面前。
“在我的背後,是最後的堡壘……”歌聲繼續飄揚,彷彿永不會停歇。
獵人沒有着慌,他從地上拈起最後一支箭,搭在弓弦上,與此同時,一股銳利的奧術能量從他體內流動出來,順着他的手臂纏繞到利箭前端。
在漫長的歲月中,那些擁有着法術天賦但卻沒有機會得到法師啓蒙的獵人們,逐漸掌握瞭如何使用自己體內奧術力量的方法,他們只是單純的抽取這些能量,將之灌注到箭枝或者陷阱裡面。奧術射擊、震盪射擊、奇美拉射擊、冰凍陷阱……,一個又一個專屬於獵人的獨有技能被髮明出來,漸漸的,獵人已經成爲戰場上一支不可或缺的力量。
“在我的背後,是雷矛的將軍……”歌聲在繼續,恍惚之間,獵人彷彿回到了奧特蘭克山谷,看着潮水般涌上來的敵人。
獸人衝的很快,在離迪亞戈還有四五步的時候,迪亞戈甚至都已經能從他的眼睛裡看到那嗜血的渴望。
獸人舉起了手中的戰斧,胸前空門大開,但他並不害怕,剛剛的事實已經證明,這個人類軟弱無力的弓箭並不能穿透他的板甲。他咧開大嘴,腥臭的涎水順着獠牙淌了下來。
就在這時,他聽到了弓弦的振動聲,然後是利箭射入甲冑發出的“篤”的悶響,距離太近了,這兩聲幾乎是連在一起的。
獸人並沒有在意,但是他繼續衝了兩步之後,胸口傳來的劇痛使得他不得不停下了腳步,他踉蹌了一下,低下頭,難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胸口。在那裡,一支利箭幾乎完全貫入鐵鑄的板甲,只留下短短的尾羽——那裡是心臟的位置。
他絕望的擡起頭,看着幾乎觸手可及的敵人,喉嚨裡發出喀喀的聲響,然後像木樁一樣倒了下去。
“聯盟不會倒下,除非我已死亡!”迪亞戈·阿斯納爾大聲的怒吼,最後一句歌詞如同澎湃的怒潮,從他胸中迸發。人類語在此刻,是如此的鏗鏘。他驕傲的昂着頭,看着一片死寂的營地,如同俯視自己領地的王。
……
注:艾澤拉斯的獵人可不僅僅是打獵的人的意思,他像法師、戰士乃至聖騎士一樣,是一種戰鬥職業。
在遠古時期,來自原野的呼喚讓一些冒險者從舒適的家中走出來,到嚴酷無情的原始荒野中冒險。堅持並生存下來的冒險者們就成爲了獵人。
這些專家射手讓敵人死於他們弓或槍的射擊之下。但不要以爲他們沒有近戰能力,雖然不如他們的遠程攻擊那麼優秀,但獵人們仍然能夠揮舞近戰武器,與他們的敵人貼身肉搏。
生存的藝術對於遊蕩在荒野中的獵人非常重要,獵人能很容易地追蹤野獸、惡魔、龍類或者其他任何他們想要追蹤的生物。他們擅長僞裝,像幽靈一樣悄無聲息的穿過樹林,草原。作爲荒野之王,他們能夠在敵人的必經之路上設下陷阱,以之燃燒、凍結和殺傷接近的敵人。
衆所周知,獵人們與一些野生動物達成了終身契約,他們培訓鷹,豹,熊以及其它各種野獸,與之並肩作戰。他們還能通過不同的野獸之靈的幫助來增強自己的各種能力。
需要注意的是,在最初,獵人是有法力的,這說明他們同樣能使用奧術力量,雖然使用方式可能比較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