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亞戈爬在運河的河岸下,探出頭觀察着那兩個站在鍊金房大門處的憎惡。它們已經站在那裡很久了,但仍然一動不動,安靜的就如同兩尊血肉雕像一般。
“它們難道就不需要換班嗎?”血矛在他身後說道。
“它們在那裡站一整天都不會累。”瑪斯雷回答道。這些巨大的縫合怪是天生的守衛,它們力量強大,忠於職守,除了特別能吃和有點蠢,它們幾乎沒有任何缺點。
“我們就這樣殺進去嗎?”血矛掂了掂手裡的戰錘,問道。
“當然不。”迪亞戈回頭看了他一眼,說實話,他對獸人的智商已經不抱多大指望了,只要在需要他貢獻力量的時候不要掉鏈子就好。
“關海法,現在看你的了,”獵人輕輕的對自己的動物夥伴說道,而後者則有些興奮的看着他,輕微的抖動着耳朵,“去把那兩個憎惡引開,然後找個地方躲起來,等着接應我們回來。”
大貓非常人形化的瞪了他一眼——即使獸人都看出了它眼神裡的不滿——因爲這對於它來說簡直太沒有挑戰難度了,不過它還是順從的跳上河岸,抖擻了一下身上的污水,然後踱着優雅的步子向那兩個縫合怪走去。
憎惡可憐的腦容量——據說死靈法師在製造它們的時候,選用的大腦主要來源於食人魔——並不足以使它們明白髮生了什麼,它們就這樣呆呆的瞪着獨眼,直到關海法大搖大擺的來到它們面前。
大貓傲慢的蹲坐了下來,不屑的瞅了它們一眼,然後自顧自的****起自己柔亮的皮毛來。
雖然這兩頭憎惡很難理解大貓的那個眼神的含義,但是對於新鮮血肉的貪婪與渴望。還是使它們毫不猶豫的向關海法撲了過去,要知道,在這座死亡之城。新鮮肉食自動送上門的機會可不是天天都有的。
關海法一個縱越,輕鬆的從兩頭憎惡之間跳了出去。它甩了甩尾巴。不緊不慢的往遠處跑去。在它的身後,是兩頭邁着地動山搖般巨大步子的縫合怪。
“我們走!”看着憎惡遠去的背影,迪亞戈縱身從水中躥了出去,往着鍊金工坊的大門大步奔去。
大門內是一道彎曲的木製棧橋,通往一道拱門,在小橋之下,是一潭綠色膿液匯聚成的池水。一條如同巨形蚯蚓一般的肉質器官從池子裡探出來,一頭耷拉在一個高出水面的方形井口上方。這個奇怪器官的表面佈滿了各種縫合線留下的巨大針腳。幾根金屬管從牆壁上、液麪下延伸出來,刺入它的內部。它似乎還擁有着生命,不停的收縮、擴張,每次收縮,都會有綠色的液體從它體內噴灑出來,滴落到下面的井口裡。
迪亞戈在棧橋的中段停了下來,然後噗通一聲跳進了水潭,往那口井游去。
“我們從這兒下去。”他一邊遊,一邊說道。
“你確定這是唯一的進口嗎?”血矛厭惡的看了一眼橋下的膿液,問道。他指了指木橋通往的那道拱門,“我們爲什麼不能走那邊?”
“當然可以,然後你就會被數以十計的衛兵堵在甬道里。最後成爲藥劑師們最喜歡的實驗活~體!”迪亞戈嘲諷道。他從包裡取出一根帶鐵鉤的繩索,掛在了井沿上。
“好吧,你總是對的。”血矛無奈的說道,他從橋上跳下,往這邊遊了過來。瑪斯雷跟在他的身後。
“我第一個下去,”他抓住繩子,往井口內爬去。獸人們總是喜歡衝在隊伍的最前方,很多時候,他們看上去更像是在爭搶着衝向死亡。不過迪亞戈伸手拉住了他。
“聽我說。納澤爾,我敢打賭下面正在發生的事情肯定會超出你所能承受的極限。事實上,我對此也深惡痛絕。但是我仍然要求你保持克制,在我們找到徹底摧毀這些該死的藥劑師的辦法之前,你不能輕舉妄動,因爲那會把我們全都毀了的!”迪亞戈語重心長的說道。
“好吧,好吧,我會小心的。”獸人不耐煩的說,“我們趕緊下去吧,我迫不及待的想要大幹一場了。”
這句話讓迪亞戈心裡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但是鬼使神差的,他還是允許獸人攀着繩子爬了下去。
他們沿着繩索魚貫而入,來到了一座中型的房間裡。血矛發現他們穿過的那個井口不過是這個房間的天花板上開出來的一個方孔。那個奇怪的肉質器官裡滴落的膿液正被收集在屋子中間的一口大鍋內。看樣子大鍋裡的液體似乎剛被運走過一次,新滴落下來的液體甚至連鍋底都還沒有完全覆蓋住。
“我們運氣真好,這是個閒置的房間,至少段時間內不用擔憂被發現。”血矛忍不住感嘆道。
“我們從來都不是靠運氣度過難關的。”瑪斯雷忍不住扁了扁嘴,在心裡駁斥道。他對於迪亞戈的種種未卜先知般的神奇之處已經習以爲常了。
他們越過大鍋,來到房門後。透過門縫往外看去,他們看到外面是一座巨大的類似車間般的大廳。許多根粗大的鐵鏈從天花板上垂落下來,末端的鉤子上掛着一具具或新鮮,或腐爛的生物肢體,很顯然,這些屍體並非全都來自於墳墓之中。事實上,並非所有的鐵鏈都掛着屍體,也有一些末端是圓形的電極一般的金屬物體,不時有綠色的電光在這些電極之間竄動,發出噼啪的聲響。
在這些屍體之下,佈置着一些大木頭桌子,上面擺滿了各種各樣的鍊金器皿、令人毛骨悚然的標本,還有各種令人作嘔的試劑,有的桌子旁還放着可以調整角度的牀形木板,從上面的鐵環和斑斑的血跡來看,這些木板牀都是給活人準備的。
此刻,在這些桌子旁邊,正站立着一個個忙碌的被遺忘者藥劑師。這些藥劑師完全符合迪亞戈前世瘋狂科學家的打扮,他們看上去一個個邋里邋遢、蓬頭垢面,甚至在某些方面,他們顯得比那些瘋狂科學家還要更加專注,因爲他們甚至連自己的身體都已經不怎麼在乎了,許多人的身體甚至都已經爛的露出了白骨,肥碩的蛆蟲在爛肉之下鑽進鑽出,不停的扭動着。
“又一次可恥的失敗!”
就在這時,他們聽到大廳裡傳來一陣暴怒的嘶吼聲,順着聲音看去,他們看到在大廳一側的高臺上,一個身穿黑色法袍的藥劑師正在大發雷霆。他的臉全都隱藏在法袍的兜帽之下,迪亞戈完全無法分辨出這是誰,但看這樣子,他在皇家藥劑師協會中的地位肯定不會太低。
“這已經是第多少次失敗了?第五十次,還是第六十次?”他滿懷憤怒的質問道,“我不過是要求你們把效忠於希爾瓦娜斯的憎惡改造成效忠於皇家藥劑師協會的,你們都做不到!還差點惹來一場大麻煩!要不是管理憎惡的羅伯瑞克?隕刺是我們的人,我們早已經被那個女人全都碾成骨頭渣子了!”
藏在門後的三個潛入者恍然大悟,原來進城的時候遇到的憎惡失控事件並非毫無緣由的。
“該死的,我就知道那個蘿蔔什麼什麼的不是好人!”血矛忍不住氣憤填膺的低吼道。
“閉嘴!”迪亞戈轉過頭,嚴厲的瞪了他一眼,“你想驚動所有人嗎?”
獸人聳了聳肩,不再出聲了。他往門縫處湊了湊,想要看的更加清楚,但就在這時,他的腳下發出了“啪嘰”的一聲脆響。
他有些抱歉的回頭看了迪亞戈一眼,然後擡起了自己的腳。
所有人都看到,他的鞋底下粘着一條拳頭大小的肉蛆,不過此刻,這條生物現在只剩下了一張皮和一灘灰綠色的膿液。
“見鬼,真特麼的噁心!”他忍不住咒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