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天空晴朗,陽光燦爛,與王嘉略複雜的心情截然相反。昨晚註定是一個不眠之夜。終於他還是不忍心的喚醒了宋家,他努力想在臉上保持一個會意的微笑,但他的臉太累了,顧不了那麼多。
簡單爲兒子做好早餐后王嘉略便準備匆匆離開,誰知宋家硬要跟着一同前往。於是兩人鑽進了瑪莎拉蒂內,收音機在晨輝中咿咿呀呀地響着,而兩人沉默不語。過了幾個街區,王嘉略開車拐下大路,關掉髮動機,便喊着兒子朝住院樓走去。
當電梯來到頂層緩慢打開的那刻,王嘉略渾身顫抖,似乎他恐懼走這段路,因爲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總要一個個去數,每張病牀上,原來的那人是否還在。然後,一不小心,會發覺某人不見了。他厭惡這種感覺,就像你按照自己的記憶走在一條印象中特別平坦的路,突然哪裡凹陷,一踩空,心直直往下墜。
來到病房,妻子宋梓怡仍然處於昏迷狀態,宋悅祥正拽着女兒纖細的右手欲哭無淚,而石夢秋則望着窗外毫無痕跡的景色感嘆着命運的無常,生命的輕薄。
宋家快速跑到病牀前哭喊着媽媽,老兩口這才緩過神來。看樣昨晚的陪護不僅讓他們蒼老了許多,就連反應都變得如此遲緩。然而外孫的到來,卻讓他們喜出望外,看到了一絲生的希望和活下去的勇氣。
“爺爺、奶奶。我媽怎麼了?”宋家撒嬌似的問着,“她怎麼不睜眼看我呢?”
“你媽沒事,只是太累睡着了,需要好好休息。”老兩口泣不成聲的安慰着。
“爸、媽,宋家就先放你們這了,我需要去一樓辦理些手續,緊接着還要趕去公安局。”王嘉略輕聲說。可以看出他不想在兒子面前繼續與兩個老不死的糾纏不休。
“去吧,去吧,這裡有我們呢。”石夢秋言語間帶着幾分歉意,像是被昨晚的鬧劇點醒了。
不到一小時,王嘉略便拿到了醫院出具的證明材料,有三個密封檔案袋,全部裹得嚴嚴實實的,表面赫然寫着“機密檔案”四個大字。當他來到停車場準備取車時,突然感覺背後不遠處有兩位陌生男子正疑神疑鬼的跟着自己,還時不時地舉起手中的照相機偷拍着什麼。定眼再次望去,似乎其中的一位他還認識,應該是個姓白的記者,曾經在一檔訪談節目現場有過一面之緣,雙方還互留了手機號,只不過是多年以前了。很明顯宋氏集團再次被狗仔盯上了。不過此時此刻王嘉略完全沒有時間理會他們,只見他鑽進瑪莎拉蒂內,一溜煙就不見了。
他坐上電梯來到二樓,一路走到孫正那間單獨的小辦公室。桌上沒別的東西,只有一臺破舊不堪的電腦和一臺常規的A4打印機,再有就是一個水晶菸灰缸和孫正的一隻腳。
見到有人來,孫正並沒有改變坐姿,嘴裡叼着一支香菸上下晃動着,然後腦袋故意向後一仰,目光順着鼻樑仔細打量着王嘉略。
“東西帶來了嗎?”孫正說,“昨晚的監控錄像,我已經查過了,那真是個體格壯碩的大塊頭,跟你一般高,底盤卻比你厚實多了;從步履形態上看,年齡應該和你差不多,40歲左右;雖然全程佩戴着黑色面罩,但給我的感覺不像入室搶劫的慣犯。”
王嘉略麻利地從手提包內掏出檔案袋,只不過此時多了一個,裡面裝了兩條南京牌香菸,那是在來公安大樓的路上捎帶的。作爲同道之人他很清楚孫正是個煙鬼,更何況,幹刑偵的哪有不抽菸的呢。
孫正接手後,目光掃了一遍,剛正不阿的喊道:“這是什麼意思?”
王嘉略連忙陪笑道:“沒什麼,只是感覺你們幹刑偵的加班加點那是常有的事,比較辛苦。”
“這都是我們的本職工作,你放心,這個案子我會盯死的,其他就免了。”孫正目光冷漠。
“孫警官,您誤會了,我,沒有催你儘快結案的意思,真的,就是一點小心意。”王嘉略激動的語無倫次。
“行了,你把東西收好,我們還有要事處理,醫院的證明資料必須儘快送到法醫那,他們等着做鑑定呢。”孫正繞過辦公桌,彎腰拍了下褲腿,伸手拿起帽子。
他鎖上門,王嘉略陪他下樓走進了鑑定中心,迎接他們的還是那個小個子法醫,只不過他看上去疲憊不堪,應該是昨晚出外勤沒有休息好的緣故。
孫正楸準時機,連忙反譏道:“你也辛苦,資料就放你這了,你答應過的明天給結果。”
法醫朝孫正笑了笑,可笑容還沒上眉梢,就已經在嘴角消失了。
“我敢打賭,他在咒罵着這份該死的工作。”孫正扭過頭來瞪着王嘉略說。
王嘉略咧嘴苦笑了一下,沒敢說話。他只想在瀰漫硝煙的戰場上保持中立,又或許如同黃雀一般靜靜的等待着突破的時機,一舉拿下兩人。這是商界打拼多年的習慣,總是喜歡讓別人爲自己所用。
下午五點多鐘,王嘉略終於從公安大樓走了出來。在開車趕往醫院的路上,他若有所思地望着遠方,險些跟岔路口冒出來的紅色轎車來個親密接吻。剩下的回程,他幾乎一言不發,只是一陣嗡嗡的手機震動聲將他重新拉回現實,而那串號碼正是昨晚自己所撥打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