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朱朱相遇是一種緣分。
那時我剛到G城不久,還不認識小青。剛到G城時我是充滿信心的,以爲自己是有一定文化層次的人,加上過去的豐富工作閱歷和任職高層的經驗,怎麼也能讓人家眼前一亮。所以那時我給自己每天的住宿標準定爲10元,住在車站不遠處一個小旅館的大通鋪間;每天生活還算有規律;早上一元錢早點,有時候不吃。中午和晚上都是一個5元的盒飯,再加上喝水,每天開支20元多一點。但很快,我就品嚐到被一次次拒絕的苦澀。開始時我的就業目標是做行政管理,我還大言不慚地說到自己的詩人身份;以及在原單位曾做到副處職位。但後來我才發現,所有這些在我看來屬於亮點的東西,一旦說出來反而成了一種笑料。有一天剛面試完,我站在走廊上等下一個環節的測試;一位與我年齡差不多的考官過來與我攀談起來。但是講了半天我都沒聽懂他說些什麼,最後他開始“點題”了:兄弟,給你一個衷告,下回無論到哪裡去面試,無論是什麼職位,都要切記,不要再提你曾經做過詩人。否則……我就不好說了。他還神秘地對我說,他也曾經是個小有名氣的詩人,在他們那個中等城市。但後來,他爲此吃了一些苦頭。他在這家公司快5年了,但公司上下絕對沒有一個人知道他曾經是個狂熱的詩人。
我馬上採納了他的建議,絕口不再提詩人這茬。同時也給自己打了折扣,心想起碼也得做箇中層管理吧。但事與願違,因爲我沒有一點南方的工作經驗,也聽不懂當地方言;更要命的是,沿海開放地區什麼都是與世界接軌的,管理理念更是普遍照搬西方那一套。這樣一來,到面試時我簡直連門都摸不着了。
再往後又改變計劃,去應聘保安,可人家又嫌我不是複員軍人,仍然不行。於是再降低條件,乾脆應聘生產一線工人。我當時是這樣想的,先做一陣子工人,等到手裡攢了一點錢,又熟悉當地情況時再重新找一份好一點的工作。但萬萬沒想到,當工人也不夠格,人家都嫌我年齡偏大……這樣不知不覺間一個多月下來。工作沒找到,身上錢卻越來越少;真正到了數着日子過的地步,這個時候,我開始絕望了。
爲了生存下去,我不得不改住5元一晚的澡堂子,盒飯也減到一個,這樣一來,每天生活開支水平便降到了10元。再往後,眼看身上還剩下不到100塊錢時,工作仍沒有着落,便再也不敢花錢。於是白天去找工作,晚上乾脆就躺在立交橋下面的角落裡。每天只吃中午一頓飯,5塊錢。好在G城這個南方城市氣溫高,怎麼也不會凍壞人。現在看來,G城也算是乞討者的天堂呢。
遇到朱朱那天我渾身上下只剩50元錢,算一算正好還夠混10天。那一陣子天氣就像我的心情一樣惡劣,幾乎每天都下好幾場雨;尤其那天夜裡,雨更大,風更狂,暴風雨使氣溫下降很快,大概半夜時分我被凍醒了,再也睡不着,便坐起來,看着外面的雨發呆。突然間“咣”地一聲巨響,嚇了我一跳。好像是撞到什麼的聲音;聽上去離我並不遠。於是我冒着雨鑽出橋洞,一看,原來是一輛豐田小車撞到了橋墩上。估計也撞到油箱了吧,小汽車已經開始起火。我朝四周一望,除了一排被風雨摧殘得東倒西歪的行道樹和昏黃的路燈以外,竟然見不到一個行人。偶爾有車路過,速度也很快。我有點猶豫不決,因爲這種事對我來說還是頭一回碰到,根本不知該如何處置。
我壯着膽子小心翼翼走近正在燃燒的汽車,但由於天太黑,根本看不清車子裡面的情況;而火勢也越來越大。就在這時,忽然聽到車內傳來一聲微弱的**,我才猛然清醒過來:對了,先救人要緊。但是車子已經變形,怎麼也打不開車門。我急中生智,找來一塊半截磚,將車頂玻璃砸碎,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纔將傷者從車頂拖出來。這時我發現傷者原來是個年輕的女人。我問她怎麼樣,她只是艱難地搖頭,一句話也說不出。我知道附近有一個社區醫院,以前曾在那裡看過一次感冒。便背起她往醫院跑,剛跑出不到幾十米遠,身後傳來爆炸聲……我當時倒抽一口冷氣:好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