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貳
果然,她還是知道了。
“你瞧,這門鎖是壞的。”蔣曉斕領着臉色因此難堪、身體早已木僵呆板的某人到那個儲物間前,展示着她的“大發現”。
不用懷疑,我就是那個“某人”。
但她顯然沒有注意到身後之人的不對勁,仍然開門進入房間,自顧自地說着話:“我沒想到這門竟然能開……而且天花板上還有一個不小的漏洞!像是被人刻意敲碎了玻璃,就是不清楚誰幹的。”言畢,指了指頭頂那破碎的天窗,又回頭瞥向我,等着應答。
說真話?還是隨聲附和,應付過去?我一時間糾結起來。告訴她真實答案吧,怕引發太多不必要的麻煩;隨聲附和吧,又感覺不對頭。
算了,先暫時隱瞞,有必要時再開口。“是啊,看起來太詭異了。”我盡力收起剛纔的臉色,也表現出驚訝的樣子。
令人猝不及防的是,她突然提出一條建議:“哎你說,我們,要不要爬上去看看?”
也許這建議在外人看來很正常,但對我來講可不是。印象裡,她平日斯斯文文的,不像是熱衷於做這種“冒險”行爲的人。不過仔細想想,現在是非常時期,若有人忽然對熟人做出些匪夷所思的舉動,不論當面背對,或利人利己,或損人利己,甚至利人不利己,損人不利己,倒也不見怪。
好像扯遠了……上面這段話只是我一時所想,至於現實情況是否如此,只有往後日子能證明了。但願在它尚未印證之前,大家都能被外界解救出去。
“啊這,怎麼上去呀?會不會太危險了?”出於某種私心,我其實並不是很想有人捷足先登,徹底摸清上邊的情況。
“嗯……我們可以爬天窗正下方的鐵架子上去,應該穩穩的。”看來她鐵了心想一探究竟,“來嘛。難道,你怕了?”言畢,以略帶戲謔的眼神看着我。
剛開始我心裡緊張得不行,因爲昨日攀爬時並未處理好積灰痕跡的問題,就怕被蔣曉斕看出來,好在她並未留意到鐵架邊緣的異端,許是當時沒戴眼鏡的緣故。“不怕是不怕,”阻攔已經是不太可能的事了,但臉面上的尊嚴還是要盡力挽回的,“我不過是擔心,這鐵架看着太舊了,如果沒踩穩,摔了下來,對你我兩個都不是好事。”
“安啦,不會有事的。”她笑了笑,身先士卒開幹起來,我緊跟其後,儘量壓制自身不太樂意的情緒。
有昨晚敲掉玻璃的鋪墊,我們兩個輕輕鬆鬆的就爬了上去。她上來後的一系列表現與我當時無異,預料之內。
“想不到上邊是這個樣子……”只見她站在天窗旁環視周遭,接着又不要命般的溜到僅靠薄弱矮小的水泥牆【實在不知道該用什麼名詞稱呼它,反正感覺這個小結構的作用與柵欄無異】阻隔的樓體邊緣蹲下查看。
“哎你小心點,危險。”怎說也是熟人,出於基本的關照,我好心提醒道。
她沒有對此說什麼,只是招手讓我過來。聳聳肩,半蹲前行,順着她的目光望去,頓時覺得眼界開朗許多:其實在這真·頂樓看到的光景與三樓的相差不大,但當我與她同處一方位時,通過特定的姿態視角,可以透視黑色幕布的一個小缺口,窺見黑色包圍圈外的世界,雖說只是一角,但也很好了。
正望得出神時,忽然感到肩膀被人輕拍兩下。“好一個‘望穿秋水’啊。”唔,被蔣曉斕調侃了,“你自己也要小心,剛纔你盯着那裡的時候,半個身體都快探出樓外了。”
什?……我這才如夢初醒,意識到自己確實有接近半截身子露在外邊,要是這時被某個別有用心的人猛地一推……
真讓人頭皮發麻。
還好身邊尚有值得信賴之人。
一個堅固而不會變心的盟友總是讓人放鬆,不是嗎?
不管我跟她在學校徹底大亂前有過什麼不太愉快的經歷,至少大家在這種時候還是會相互扶持。
希望這種狀態能永久持續着。
“走吧,我們得把這個大發現告訴老師。”正當我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世界裡時,她又喊着該回去了。
下來之後,我們回到一樓,將剛纔的所見所聞告訴正在檢查守內學生工作的墨老師。她得知後,便在蔣曉斕的帶領下與兩個初一的一同前去查看,我跟在旁邊。看着她一路各種講解展示,敢情她好像纔是第一個發現那裡的人。
一時間,我有些鬱悶。
但想想也罷,爭這種第一沒什麼意義,倒不如走好現在的路。
與她看過天窗之後,也才大概上午10點左右,離午餐時間還很遠。我感到無所事事,或四處晃悠,或窗邊欣賞戶外風景。但其實也沒什麼好看的,無非就是空蕩蕩的校園,外加偶爾出現的感染者身影及伴隨的嘶吼聲。
說來也怪,過了這麼久,都沒看到其他的倖存者,顯得學校食堂更像一座孤島。但我篤定其他地方肯定還有活人,而且不少,只是他們爲了保護自己,選擇將吹彈可破的棲身之所隱藏起來。
當我以爲今天上午就會這麼過去的時候,表面略微平靜的生活忽然又有了些許波動。
起初,只是幾個賦閒的初二學生於二樓聚在一塊對着窗外指指點點,後面人越聚越多,擁擠到好些人分流至其他窗前看。而我那時則窩在同層角落納涼發呆,剛開始對此並未上心,也是眼看那邊的情況愈演愈烈,纔跟風過去。
靠過去時,可以聽到人羣中傳出的三言兩語。
“麻煩大了……”
“我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多同時聚在一塊。”
“出去找東西的人回來時該怎麼辦呀!”
絕對沒有好事。我感到隱隱不安,但還是儘量讓自己擠入好位置一探究竟。成功順着衆人目光看去後,整個人都懵了。
通向初三宿舍的那條路,大概圖書館和醫務室門前,看起來聚集了一羣人,粗看疑似學生,估計二三十個,而且正浩浩蕩蕩的往食堂方向前進。
不對,再仔細一看,那步態,那動作,壓根不是像你我這樣的正常人,而是感染者!
雖說它們好像沒留意到不遠處食堂內的小騷動,但要是一路闖進了這裡……我感到頭腦發燙、精神恍惚,與當初遊戲賬號被盜後慘遭洗劫一空的體驗相似,但明顯嚴重許多。電腦上的遊戲裝備失去了還能再補,按錯選項尚可回檔,然而現實裡卻很難,沒了就是沒了。
周圍多數學生的反應與我相似,或緊張害怕,或憂心忡忡;但也不乏有理智分析,相信那個感染者小集羣只是路過,不會威脅到目前大家唯一的蝸居點;少數幾個眼見此情景,直接衝下樓找墨老師了。
就在我對自己下一步行動舉棋不定時,嘰嘰喳喳的人羣中忽然傳來一聲驚呼:“有人回食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