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不是我,兮兮不是我害死我!”
薄冰大叫一聲坐了起來,大口大口的喘氣,久久沒有回過神。
她神情恍惚的張望着眼前的景象,這纔回想起自己剛纔在午睡。
她雙手抱着膝蓋,已經有好幾年沒做這樣的噩夢了,高二那年夏兮出事後,她幾乎天天做噩夢。
“小姐,我是樑媽,先生讓我喊小姐起牀。”
薄冰應了一聲,“知道了,這就來。”
她坐在梳妝檯前,凝望着略顯蒼白的臉,這張臉,早已褪去了當年的稚氣青澀,可她的心境,爲何早已蒼涼至此?
“樑媽,爸爸找我,有什麼事嗎?”
樑媽一臉慈愛的神色,“今晚有客人,先生讓小姐準備好。”
“準備,準備什麼?”她狐疑的問。
樑媽小聲說道,“我也不太清楚,不過好像是太太的親戚。”
薄冰不以爲然,慢慢的走下螺旋樓梯,在拐彎處看到了那張埋在她記憶深處,又恨又不知所措的臉。
她邁出去的腳步頓時縮了回來,很想轉身就逃,可隨即想到這裡是薄家,要走應該也是那個人纔對。
那男人似乎發現有人在看他,擡起頭,正好和她的視線對上,像了變了魔術一樣,臉上的笑意立即收斂,換上了冷漠的面具。
繼母蘇雪雲察覺到了氣氛不對,看到薄冰站在樓梯口一動不動,不由得笑道,“冰冰起來了?”
薄弘毅將報紙往桌上一放,“冰兒,快下來,開飯了。”
薄冰垂在身側的手輕輕握成拳,深吸了一口氣,裝作不在意的表情,“爸,雲姨。”
“冰冰,修澤剛從國外回來,幾年沒見,你們應該還能認得出來吧?”
薄冰諷刺的笑了笑,她怎麼忘了,蘇雪雲和稀泥的本事,越來越厲害了。
當年她和顧修澤鬧成那樣,蘇雪雲還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表面功夫的確了得。
“怎麼會忘?就算化成了灰,我也認得。”
她在父親的身邊坐下,看了顧修澤一眼。
顧修澤修長的雙腿交疊在一起,雙手搭在沙發靠背上,看上去十分的悠哉,只是那雙狹長的眼睛裡,迸射出來的眼神卻是冰冷的。
“彼此彼此,看來我和薄小姐的看法不謀而合。”
薄小姐?如此生疏的稱呼。
不過好像也只有這個稱呼才合適解釋他們之間的關係。
他的語氣很隨意,似乎只是在開玩笑,但是薄冰知道,他是在嘲諷她。
薄千薇親熱的挽着她的手臂,“姐,表哥給我們帶了好多禮物,你要不要挑幾樣喜歡的?”
薄冰語氣淡淡的,對那些東西絲毫不感興趣,“不用了,我想要的自己能買。”
薄千薇暗暗吐舌,姐姐和表哥的關係,還是勢同水火啊。
蘇雪雲想開口說什麼,顧修澤卻問道,“薄小姐如今在哪裡高就?”
這個問題問的十分沒有水平,一聽就知道是客套話。
薄千薇插嘴,“姐姐在醫院上班啊,她現在是心臟科醫生。”
顧修澤骨節分明的指關節輕輕敲着桌面,“醫生?我倒是不知道薄小姐後來竟然從醫了,還以爲你會選擇從商。”
商人重利,醫生卻是救死扶傷,薄冰聽着十分不舒坦。
顧修澤擺明了是在侮辱她不夠資格當醫生。
“醫生的職業,不知薄小姐適應的可好?”
薄冰冷着臉不說話,顧修澤難得勾脣笑了,好像這樣就能佔了上風。
薄弘毅還是偏心自己女兒,“難得修澤回國,以後常到家裡來坐坐,先開飯吧。”
蘇雪雲立即站了起來,“我這就去張羅。”
這頓晚飯,薄冰難以下嚥,味同嚼蠟,吃的十分艱難。
偏偏顧修澤還坐在她對面,冷着一張臉,雖然他話很少,可只要她開了口,他總會插話,接着又是一番的冷嘲熱諷。
她負氣的扔下筷子,“我吃飽了,你們慢慢用,先失陪了。”
年紀最小的薄淮不明所以,“二姐,大姐怎麼了?”
薄千薇夾了一個雞腿放到他碗裡,“大人說話小孩子不要插嘴。”
顧修澤看着對面那個空位置,也扔下了碗筷,“我也吃飽了。”
薄冰深深吸了一口氣,客廳的氣氛讓她窒息,看到顧修澤,她連胃口都沒有了。
她目光迷離的看着荷花池裡盛開的花,竟然有片刻的恍惚。
顧修澤,闊別了六年,你竟然回來了。
他一回來,她的心情就輕易起了波瀾,看來“顧修澤”這三個字,對她的影響還是頗大。
她努力了六年,想要將這個名字從內心深處拔除,她以爲很容易,可最後才發現,一遇到他,她的理智就逐漸潰散。
“薄大小姐雅興真高。”
薄冰身子一僵,轉過身,就看到斜靠在玻璃門上的顧修澤,正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她。
“我的事,似乎輪不到顧先生來置喙。”
“顧先生?你以前都喚我修澤表哥。”
那段難堪的記憶,薄冰不想再提,她也不想和顧修澤再有任何牽扯,如果他不是繼母的外甥,她這輩子定會離他遠遠的。
“你好像忘記了,當初是誰說寧願這輩子都不想看到我?”
他譏諷的笑了,“如果你不是雲姨丈夫的女兒,你覺得我們還會再見?”
薄冰冷笑,“既然相看兩相厭,何不當做陌生人?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顧修澤慢悠悠的從口袋裡摸出一盒香菸,點燃了一根,深吸了一口,漫不經心的道,“逍遙快活了這麼多年,也該償還了吧?”
薄冰呼吸一滯,“你什麼意思?”
他撣了撣菸灰,“字面上的意思。”
薄冰就知道他回來會找她麻煩,這麼多年,他的執念不僅沒有消散,反而越發強烈。
“我該還的已經在六年前還清了。”說完她從他面前走過,顧修澤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薄冰,殺人償命,你以爲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這樣過去了?”
“不然你想怎麼樣?殺了我?”薄冰說的咬牙切齒。
“我會讓你一點一點的記住,當時兮兮是如何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