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端被吳紹霆弄得有些摸不着頭腦了,趕緊再問道:“震之,你葫蘆裡到底賣什麼藥呀?”
吳紹霆沉了沉氣,將自己的計劃全盤托出,道:“我打算讓這件綁架案重新與革命黨掛上關係,並且還要指明這次革命黨牽扯到了咱們新軍二十四鎮。然後我就去巡警營要人,說革命黨有可能打入我二十四鎮內部,必須提調李福林來逼供認人。”
不等吳紹霆說話,倪端驚訝驚訝不已,連忙說道:“震之,你這是什麼意思?你難道要讓咱們都暴露出來嗎?”
吳紹霆嘆了一口氣,將手裡的煙彈掉了,鄭重其事的說道:“倪兄,我就是腦子裡面進水了,也不至於自取滅亡的。這只是一個計策,你且聽我把話說完。”
倪端沉住氣,不再打岔了。
吳紹霆接着說道:“等我們把李福林要到新軍這邊來,然後上演一場苦肉計,最終嚴刑逼供之時不幸錯手致使犯人死亡,咱們隨便找幾具被拷打的面目全非的屍體,代替李福林驗屍下葬。接着,我們就以革命黨混入二十四鎮的消息毫無對證,可能是情報來源有誤來結案,豈不就皆大歡喜了嘛。”
倪端恍然大悟,笑着說道:“原來你是要狸貓換太子!”
吳紹霆拍手笑道:“沒錯,正是如此。”他接着嘆了一口氣,說道,“如今,散播革命黨參與綁架案這個假消息的方法我已經想到了,唯一還缺的,就是上級給我的調查命令。”
倪端點了點頭,說道:“難怪你剛纔問我二十四鎮是否有更高官職的同志,你是希望上司下命令讓你來調查這件事。”
吳紹霆“嗯”了一聲,說道:“沒錯。倪兄,你先前說的那高官是誰?”
倪端沒有隱瞞的意思,壓低聲音說道:“就是第一標標統趙聲。”
吳紹霆揚了揚眉毛,竟然是趙聲?這人平時看上去對廣州將軍孚琦畢恭畢敬,沒想到跟自己一樣也是一腳踏兩船。他立刻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們不妨就去找趙標統,讓他幫忙。”
倪端想了想,然後說道:“這樣吧,還是我親自去找,你暫時不要暴露了身份。”
吳紹霆怔了怔,問道:“爲什麼要這般謹慎?”
倪端嘆了一口氣,說道:“我曾多次邀請趙標統加入同盟會,可是他總是推辭,可想而知這人對革命還是有猶豫的。雖然他沒有針對二十四鎮的革命士兵下手,但爲了保險起見,儘量讓外人少知道一些同盟會的內部情況。”
吳紹霆暗暗尋思:趙聲這人不肯加入同盟會,卻一直與革命黨人勾勾搭搭,可見這傢伙並不是稀罕革命黨,而是具有一定遠見,能夠預料到革命黨日後一定會做出驚天大事,而他只求能從中漁利。
他不由多了一個心眼,這個趙聲不簡單,自己以後不得不提防,畢竟是一個不和諧又不穩定的因素。
“我明白了。倪兄,你身爲聯絡人處處犯險,你可要多加小心纔是。”他鄭重的說了道。
“呵呵,有勞掛心了,爲了革命大業死我一個人又有何足惜?”倪端爽快的大笑了起來。
兩天之後的早晨,天剛剛蒙亮,吳紹霆習慣早起去司令處處理一些文件。他在軍官宿舍洗漱完畢,正要前往食堂吃早飯,還沒出門就聽到了房門輕輕的敲響。他一邊穿上外套,一邊打開了房門,只見倪端一臉沉重的站在門外。
他有些詫異,不過什麼也沒問,先把倪端引進了宿舍。
“怎麼回事?你臉色不好呀。”他趕緊問了道。
“唉,麻煩了。這趙聲是一個老狐狸呀。”倪端沉重的嘆了一口氣,雙手叉着腰,一副很生氣的樣子。
“他不肯協助營救李福林同志嗎?”吳紹霆問道。
倪端再次嘆了一口氣,遲疑了一會兒之後,才說道:“他回答的很含糊,不過我聽明白了他的意思。按照他的想法,他會支我們的這次行動,但是不會簽署任何書面文件。因爲一旦這次行動有操作不當之處,這書面文件就成了罪證,會把他牽連進去。”
吳紹霆冷笑了起來,說道:“這老狐狸,處處都是先求自保,如果個個都像他這樣,革命大業真的就寥寥無期了。哼,他還說支持我們行動,他不拿出一紙命令來,我們怎麼去巡警營要人?”
倪端無奈的吸了一口氣,說道:“他告訴我一個方法,不過這個方法恐怕會讓震之兄你多承擔一些風險。”
吳紹霆幾乎沒有多想,立刻說道:“你說吧。李福林同志是我抓的,我自然是要爲這件事負責任。爲了革命,再大的風險不過碗大的疤兒,我還沒怕死過。”
倪端聽了吳紹霆這般豪邁的話語,心中不禁很是感動,革命正是需要這樣的志士呀!他緩緩點了點頭,拍了拍吳紹霆的肩膀,說道:“震之兄,你的革命之決心讓我佩服至極,我先多謝了。”
他頓了頓,這才說道:“趙聲他說,如果要藉口肅查二十四鎮的革命黨人,應該是屬於稽查官的職責範圍。如今第一標的總稽查官尚且空缺,只有三個營的營級稽查官在任。他可以暫且將總稽查官的職權委任給震之兄你,然後你自己就可以下達肅查命令了。”
新軍之中有稽查和執法兩種屬官官職,相當於軍隊的憲兵了。稽查處類似於軍事法庭,裁決和下令由這邊來定奪;執法處則是軍警,負責執行稽查處的命令。
不過如今晚清的新式陸軍部隊,除了老資格的北洋六鎮之外,其他各省的新軍編制都沒有健全軍中稽查和執法的制度,也沒有重視過這個制度。因爲新軍當中同樣是有臨時委派的監軍存在,往往這一類權限都是由監軍在負責。
更不用說還未完全建成的二十四鎮了。不過正因爲如此,二十四鎮的稽查與執法倒是有許多漏洞可以利用。
吳紹霆在心中冷笑起來,趙聲還真是一個老奸巨猾的人,自己險些都沒能看穿這個傢伙。他沉默了一會兒,問了道:“那你將我是同盟會成員的身份告訴他了?”
倪端搖了搖頭,語氣激烈的說道:“正是因爲我沒有告訴他你的真實身份,他說你是韃子將軍面前的紅人,這件事交給你來辦,就算辦砸了也害不了同盟會的同志們,還能剪除一個漢奸走狗。”
吳紹霆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說道:“原來我在他眼裡是一個漢奸走狗呀!”
他心中暗暗記下了這一點,趙聲這傢伙早已視自己爲眼中釘,不得不多加提防。
倪端嘆息不已,急聲的說道:“震之,你現在還笑的出來呀?我當時氣得差點就把你的身份說了出來。”
吳紹霆說道:“我覺得我的身份還是繼續保密的爲妙。”
說到這裡,他又沉思了起來:既然趙聲要把總稽查官的職權也讓給我,那我在第一標的權力豈不是更進一步了,雖然這次事情確實有些棘手,一旦敗露了,我必然會陷入衆矢之的。
他猶豫了十幾秒鐘,最後決定的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姑且這麼定了,讓趙聲給我總稽查官的權限,我自己親自來營救李福林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