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弓作品 1839 1839 1841 辛丑和約 32朱雀老兵
還是有好幾個人被排槍打中,滾下山去。傑肯斯凱又叫:“前進。”朱雀軍的士兵們便都站起來,慢慢往山上爬。可就在這時候,又是一陣排槍,這一下子,倒下去十多個。朱雀軍的士兵們又嚇得蹲在地上。
“上啊!”傑肯斯凱一揮手槍,卻只有他一個人從地上站了起來。
危險!楚劍功感覺到傑肯斯凱的孤立。如果只有傑肯斯凱一個人衝鋒,那朱雀軍的士氣非垮下來不可。就在這節骨眼上,傑肯斯凱身後的一個把總站了起來,喊着:“朱雀老兵,跟我上。”他第一個往上衝去。衝了出去,全連十幾名參加過浙東或者虎門戰役的“老兵”跟着衝了上去。傑肯斯凱乘機大叫:“全體衝鋒!”也衝了上去。在這些人的帶動下,朱雀軍的這個連衝上了山頭。
上山以後,這個連立刻打出一輪攢射,然後,開始了白刃接戰。
出人意料的是,這些高大威猛,棕色皮膚的綠衣兵並不像他們外表上那麼勇猛,在刺刀面前,他們居然把槍一丟,高舉雙手,投降了。有些綠衣兵掏出了白色的手絹,揮舞着。口裡嘰裡咕嚕說着誰也聽不懂的話。
傑肯斯凱問:“你們誰會法語或者英語麼?”
有個綠衣軍官站出來,用法語說:“啊,這裡有個文明人,太好了,感謝上帝。我是都靈商團僱傭軍的領袖,德爾皮耶羅”
“你們投降了,是嗎?那就站好。”傑肯斯凱說。
“我們沒有投降,我們只是履行完了僱傭合同,現在放棄僱傭兵的身份,要回家了。”
“什麼合同?”
“我們答應英國人,要服從英國指揮官的命令,但是,從來沒有承諾他沒下的命令我們就不做。比如,追求和平。”
這時,剛纔那個猛衝上來的把總叫道:“教頭,別和他們廢話,我們死傷了多少兄弟啊。”
傑肯斯凱一回頭,大吼:“你的名字,李,李什麼?”
“李雲睿,字天縱。”
“下山去,清點傷亡。”傑肯斯凱又轉頭對德爾皮耶羅說:“先生,你帶領你的僱傭兵們下山去,向我的長官投降。”
“不是投降,是結束戰鬥。”
“好吧,怎麼都行。我們還要進攻山那面的炮兵呢。”
“那邊的熱那亞人,好的先生,狠狠地教訓他們。”
說也奇怪,傑肯斯凱帶人攻上來這麼半天,山頭另一側的炮兵居然沒什麼反應,也太奇怪了。傑肯斯凱讓人準備進攻,突然,山頭之上,出現了一根旗杆,在旗杆的頂端,掛着一條……白色的襯褲。
“教頭,”邊上朱雀兵的士兵說了:“這綠衣兵是想拿髒衣服避邪吧。”
白褲衩,正宗的意大利白褲衩,還真是有傳統。傑肯斯凱忍住笑,用法語問:“有人要投降嗎?”
對面傳來聲音:“不,與其屈辱的投降,我們寧願英勇的戰死。”
“那你們掛出白旗幹什麼?”
“你們中間,有將軍嗎?我們要向將軍投降,我們熱那亞水手是有尊嚴的。可以光榮的投降。”
傑肯斯凱想了想:“我的長官算是將軍吧,你們投降,我帶你們去見他。”
“不,讓他上來見我們,我們絕不屈辱的投降,只能光榮的投降。”
“你們趁機暗殺他怎麼辦?”
“胡說,你是誰,你在侮辱我們。”
“這樣吧,你們交出武器和陣地,我讓將軍上來。”
山那邊沉默了一段時間,回答道“可以!”
不一會,傑肯斯凱接管了熱那亞人的陣地,楚劍功也得到了報告,已經上來了。
那個熱那亞人的頭領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楚劍功,嚴肅的說;“將軍閣下,你要知道,本來我們是要戰鬥到底的,但是,這羣都靈人放棄了他們的職責,將我們的後背暴露了,我們爲了避免雙方無謂的傷亡,特地向你投降。”
“我接受你的投降,並允許你保留你的佩刀。”
“謝謝,將軍閣下,你真是個好人。”
楚劍功命令部隊就地休息,吃飯,準備繼續進攻。同時安排一個連,把近六百名俘虜和繳獲,以及傷兵,送回江寧。
那些都靈人和熱那亞人列隊離開,隊列整齊,有模有樣,朱雀軍在一旁鬨笑着:“真是大尾巴狼,投降了,還裝什麼啊。”
那個熱那亞人的頭領懷特拉比斯雖然聽不懂朱雀軍的話,卻看得懂。他們的表情,明白他們的語氣。他突然離開隊列,向楚劍功跑去。
譁!樂楚名端起刺刀,逼住了他。
楚劍功揮揮手,放他過來。
“抗議,我抗議,將軍,你不能這樣侮辱我們。”
“怎麼了?”
“我們是投降了,但不是因爲膽怯,而是因爲我們熱愛和平。”
“熱愛和平?”楚劍功一愣。
“我們是羅馬帝國的後代,身體裡流淌着和平的血。”
羅馬帝國和平的血?楚劍功沒反應過來。
“你別看我長得這麼兇惡,可是我的心地非常善良,因此我的朋友們都叫我板甲大白兔。”
“好吧好吧,板甲大白兔,我們要出發了,你先和你的同伴一起回江寧去,我明天再和你詳談。”
“你讓他們走吧,我和您一起走,將軍閣下。”
“你不和你的同伴呆在一起麼?”
“他們要去戰俘營。我聽說你們清國比較野蠻,不去。”他憨厚的搖搖頭。
“你倒是很聰明。不過你放心,我們和英國人打仗,不會爲難你們意大利人的。”
“嗯,將軍,我們不是意大利人,我們是熱那亞人。”
對!楚劍功這纔想起來,意大利現在仍舊是個地理名詞。
朱雀軍休息好了,開始往前開進。楚劍功和懷特拉比斯邊走邊聊:“你是炮兵軍官嗎?”
“不,不是,我只是商船的僱傭軍。”
“我看你指揮的炮兵打得挺好的,你受過正規的炮兵訓練?”
“是的,將軍,在航海學校。我學會了艦炮和舢板炮的操作。但一直只是用來打海盜,這還是第一次在陸地上作戰呢。將軍,您聽我說,我是被逼的。英國人直接徵用了我們,您要知道,傭兵就像財物,由不得自己做主。”
“你們現在被我俘虜了,那豈不是變成了我的財物。”
“理論上說是這樣。”懷特拉比斯垂頭喪氣。
“我可以讓你們回家,不過,舢板炮和步槍我是不會發還的。”
“將軍,您真是太仁慈了。但您沒收了我們的武器,我們還怎麼生活呢?”
楚劍功想了想,回頭看看自己的炮隊,說道:“我有個建議,你願意成爲正規軍嗎?”
歐洲傭兵,居無定所,四處流浪,爲了四個銀元出賣自己的劍。成爲正規軍,對傭兵而言是最好的歸宿了。
“我願意,將軍,不過……”
“不過什麼?”
“我不知道我的部下們怎麼想,他們有些人在熱那亞還有家人。”
“戰爭結束後,我宣佈你們自由,要走的可以走,我並不需要太多人,我只是希望有人來訓練我的炮兵。”
“好的將軍,我非常願意,我還有幾個助手,我想他們也願意。自由啊,誰不喜歡呢?”
楚劍功心有所感的點點頭,讓板甲大白兔和傑肯斯凱談談,自己把剛纔作戰時最勇猛的那個把總叫了過來。
“李雲睿?”楚劍功再度覈實他的姓名。這把總二十多歲,英武挺拔的樣子。
“是,鈞座。”
“湖南人,參加了浙東大捷?”
“我是廣東人,關軍門守虎門的時候,我在他的標營裡,後來關軍門去了,標營歸了鈞座您,我在虎門之戰中有點功勞,就被您提拔當了把總。”
楚劍功有點印象,朱雀軍現在的把總多半是最開始在湖南練兵的時候入軍的,但吞併廣東水師提標的時候也提拔了幾個。
“朱雀老兵,跟我上。”楚劍功看着他,“你當時怎麼喊出這一句的?”
李雲睿有點不好意思:“我想啊,我是老兵啊,不能丟人啊,其實在朱雀軍裡,我算不上老兵,當時打仗,沒想到這一層。”
“別不好意思,你就是朱雀老兵。”楚劍功心中一動,“骨幹啦,不就是這麼冒出來的麼。”他傳令樂楚名,把全軍都叫住了。朱雀軍大致圍成個圈子。
楚劍功拉着李雲睿,站在一塊大石頭上,大聲說:“我叫住大家,就是問大家一件事,今天我們打了大勝仗,抓了近千洋人啦。”其實意大利僱傭兵不過六百來人,但楚劍功含糊其辭:“大家說,首功是誰啊?”
是誰啊,是誰啊。有人說:“是鈞座指揮有方。”有人說,“傑肯教頭、”
有人看到李雲睿就站在楚劍功身邊,見機得快,在下面叫:“李雲睿。”
“對了,就是李雲睿。他爲什麼能立頭功呢?”
“他第一個往上衝。”“他是好漢子。”各種各樣的回答。
楚劍功往下壓了壓手,說:“都對,也都不對,你們有沒有聽見李雲睿喊了什麼?”
“朱雀老兵,跟我上。”